可惜我的手機早就獻給了大海,屍骨無存。
四周所見,透明材質的壁面往上延伸,大概有個四米左右。壁面上凸出着數十個圓形頭骨,在我們頭頂一米不到的位置,有些高,有些低,排列并不整齊。
這些頭骨比人類的要大兩三倍,前額和鼻骨都很突出,硬要比較,像是幹癟了的海豚。
它們雖然已經沒有了皮肉,但是仍然能看出它們的表情。
它們的上下颌骨都以一個極度不自然的角度張開着,那種感覺像是一個人在窒息中死去的樣子。
我看着它們幽綠的眼窩,心裏止不住的發怵。
徹骨的寒意來自這些生物巨大的絕望。
頭骨全部呈墨綠色,晶瑩剔透,毫無雜質,在頭顱中,大腦的位置,有一個球形隐藏在裏面。
正是這個球體,發出了光。
但是它不是像電燈泡一樣時刻都亮着,而是忽明忽暗,每一個頭骨都有自己的節律,遠遠看上去,就像是霓虹燈一般。
我們都被這神奇的景象震懾得發不出聲,不僅是因爲它們瑰麗無比。
所有人都朝不同方向的壁畫靠近,矮子和居魂就在我的左右兩側。
壁面特别薄,但是十分堅硬,敲打上去隻發出一點點響聲,像是敲在長城的石磚上。
可以清晰地看見壁面後面全是液體,液體有些渾濁,跟我在古船裏那個玻璃棺材中的液體十分相像。
矮子眼睛尖,一開始就他看見了,在這頭骨後方的東西。
我把臉側過去,靠近透明壁面,盡量保持着不要接觸到牆壁。
我朝頭骨後方看,隻見那頭骨後面連接着脖子,然後是人的上肢,再然後,就是一條巨大的魚尾。
我皺了皺眉,這些人魚,與島上的有明顯的不同,顯然大了一倍都不止!
最讓我覺得詫異的是,這些人魚都是漂浮在液體之中的,并且還在不停擺動着尾巴。
液體中不知成分的懸濁物,被攪動得翻來覆去。
我撇過臉去,不忍再看,這些人魚,也許是因爲泡在液體裏的緣故,身體都活着,但是大腦估計已經死了。
我知道很多深海生物都有獨立的發光器,它們靠的是機械的運動産生動能,然後動能再變成電能。
這些人魚,它娘的,被人做成了活體燈泡。
這真是世界上最殘忍的照明方式。
矮子一邊看,嘴裏發出無意義地啧啧聲,他橫着移動到我邊上,對我道:“草,太慘了,真是太特媽慘了。”
我搖搖頭,扭頭不想多看一眼這些可憐的人魚。
我把矮子也拉了過來,“别看了,這造孽的東西都有怨氣,看多了不好。”
我倆剛轉過身,就見其他的人聚集在我們的對面,都彎着腰,也不知道在看什麽。
快步走了過去,我和矮子像長頸鹿一樣把脖子拉到最長,但是視線還是被啰嗦和吳醫生擋得嚴嚴實實。
我把他倆推開,正英回頭看見了我,主動讓出了一個豁口。
我心裏納悶了,到底是什麽東西,讓這一群人突然就像一幫看熱鬧的大爺大媽,裏三層外三層的把前面牆壁圍得水洩不通。
正英讓開後,我看見袁天芷蹲在了地上,她猛地回頭,我一下就和她的視線對上了,隻見她的瞳孔縮小了,呼吸也很急促。
我瞬間産生了一股不詳的預感。
袁天芷愣了一下,才道:“你們家的人,留了言。”
你們?
我突然一下想起了什麽,倒吸了一口氣,袁天芷立刻讓開來,我直接撲過去,跪倒在地上,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牆壁。
看了一眼,心就徹底涼了,我回頭找矮子,發現他的表情,也充滿了驚愕。
在我們面前,出現了一個半人高,一個臂展寬的洞。
這個洞直接打在了透明石壁上,而很明顯的,石壁下方用了很多的青灰色和五花土。
這兩種土一般出現于古墓之下,不同年代的植被腐爛沉降地下,呈現不同的顔色,這種土加上水,再稍微燒幹,堅固無比,滴水不漏。
矮子訝異道:“這…這是我爺爺做的,盜洞!”
矮子說着就鑽了進去,我心說裏面什麽情況都不知道,太冒險了,說時遲那時快,我一把抓住矮子的腳踝,把他往外拉。
矮子在裏面大叫:“别拉了!老子就看一眼!”
我這才松了手,緊接着,矮子退了出來,對我道:“小梁,你進去看看,就在洞頂,那裏好像有你們家的款字?”
我一聽,立刻就貓腰鑽了進去。
洞裏很寬,隻是比我想象得要矮許多,也許中間做了很厚一層的防水層,以免上面的液體漏下來。
我根本擡不起頭,隻得反身躺了下來,像修理汽車底盤那樣,仔細盯着洞頂。
很快,在進入洞穴裏的一米八左右的深度時,我就看到了矮子所說的梁家款字。
我硬挺起腰,洞壁上也沒有個抓手的地方,我就保持着做瑜伽的姿勢,把臉貼了上去。
這個款字很小。隻有一張五元紙币大小。
毫無疑問,這是我梁家的款字。确切地說,這是我外婆——梁鬼娘的款字。
說來我也一直覺得很奇怪,曆來梁家所有的畫師用的款字,基本上都是一模一樣的,就像刻的印章一樣。唯獨我外婆的款字完全不同,她的款字乍一看,像一個八爪魚,細長的觸須盤繞而成一個“梁”字。
但是細細看來,就可以發現,這個字,其實是一朵芍藥花。
等等!不對!十幾年前老賽組織的那次探險,隊伍裏并沒有我外婆啊!
現在這個款字出現在這裏,也就是說,矮子的爺爺,還有我的外婆,在更早的時候,就到過這裏!
他們爲什麽而來?就是爲了金絲寶函裏所藏的那一份畫卷上描述的永生之泉?
如果他們成功了,爲什麽還要讓老媽他們再來一次?
所有的疑問鋪天蓋地沖入腦海。我總覺得,這次事情的複雜程度,已經超越了我的了解範圍。
不管怎麽樣,我還是要先找到永生之泉再說。
正準備退出去,猛地洞口處傳來一陣槍響。
緊接着就聽見啰嗦大吼道:“你幹什麽?快放下!!”
我一下子就從自己的臆想中回過神來,心裏一緊,丫的老子才幾分鍾不在,就打起來了?
我左扭右扭地鑽出矮洞,剛探頭,突然一陣刺耳的歌聲鑽進了我的耳膜!
我啊一聲大叫,立即捂住耳朵。這人魚的歌聲比在森林裏聽見的厲害百倍有餘,簡直好比聲波武器!
就是一瞬間,我連眼前發生了什麽事情都沒有搞清楚,頭腦裏就突突突突直響,整個人便天旋地轉。
我硬撐着睜開眼睛,娘的,眼前看的東西,全是雙重的!
我的頭越來越重,人一下子就垮了下去,癱軟在地上。
朦胧之間,我似乎看到了一個人的身影搖晃着過來了,也不知道是地在搖,還是那人在搖,還是我的視線已經無法集中。
那人走到我面前,我就像有幾千度的近視眼,怎麽也看不清楚他的臉。
就在我昏厥前的那一刻,我聽見了居魂的聲音,他還是那樣輕聲,道:“已經夠了,你們不能再往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