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人皮讓我看得入迷。它并不是電影中常出現的那種血淋淋的皮,反而相當幹淨,沒有一絲血污。光亮半透而過,如同一緞上乘的绫羅絲綢。其中的那些血管仿佛是什麽人一針一線繡上去的。
我雖被居魂拽着向前,但還是很好奇,阿畫到底要做什麽,我一邊趔趄地向前走去,一邊回頭。居魂有點不耐煩,幹脆停了下來,看我仍然不停地回頭張望,他就道:“你最好不要看。”
我說老子又不是三歲小孩子,有什麽看不得的。心裏不服道,老子自打出生,就有妖啊魔的跟着的。我倒要看看,這真正的畫皮,是不是像蒲松齡筆下寫得那麽吓人。
阿畫有點尴尬,對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吐了吐舌頭。
接着,隻見她深吸了一口氣,抓着這張人皮的頭頂部分,一用勁,呲啦一聲,人皮直接在她手上,被撕成了兩半。
這時,小張伢子的頭已經又長出了一大半,而他騎着的徐爹脖子上的頭,也已經長得差不多了。
阿畫看了一眼,啧了啧,臉上露出厭惡的表情。兩隻手分别抓着半張人皮,徑直沖向了他們。
她的速度實在太快,我幾乎看不清她的起跑和起跳。我隻是愣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阿畫直接将半塊皮罩在了小張伢子頭上,她沒松手,拽着皮的一角,手臂在空中劃了一個圈,像卷棉花糖一樣,把他的頭裹了起來。
這一系列動作都是在空中完成的。當她落地後,又如法炮制,把另一半人皮裹在了徐爹的頭上。
被人皮裹住之後,那兩個頭瞬間發出尖銳刺耳地叫聲。阿畫又念了一段我聽不懂的咒語,然後拿起居魂扔給她的紫刀,筆直刺入兩個頭的頭頂。
兩刀落地,凄厲的慘叫瞬間變停止了。
然後我看着他們迅速地化成了一大灘黑水。還散發出陣陣惡臭。
阿畫的動作十分熟練,幾個動作下來,幾乎就是彎腰系個鞋帶的功夫。
她滿意地笑了笑,把紫刀遞給居魂,拍了拍我,道:“齊活兒!快走吧,門都快關上了。”
我這才想起門剛剛已經開了的事,趕緊收回心神,哦了一聲,轉頭跑去。
我們麻溜地穿過“火”字門,我本來還有些擔憂自己會不會猜錯了,走過去就是刀山油鍋的。但當我舉起油燈看向前方的時候,我長出了一口氣,隻見我的面前,是一條長長的拱形砂岩走廊,而走廊兩旁,居然有着一排長明燈。
我掐了一截油燈的燈芯,挨個兒點燃了長明燈。霎那間,一股濃烈的花香撲鼻而來。
我擡頭一看,才發覺,這裏的穹頂上,有許多壁畫,全部都是花朵的圖案。
經曆了山雀的事情後,我對這個地方出現花朵,并沒有什麽好感,我總覺得,這是一種非常不詳的預兆。
山雀最後的表情又出現在了我的眼前,這讓我心裏一陣抽搐,我深呼吸了一下,甩了甩頭,自己告訴自己,現在還不是悲傷的時候,事情還完呢,搞不好我下一秒鍾,就會去黃泉陪他了。
爲了不去想那些事,我強迫自己把精力轉移到那些壁畫上去。我把沙漏交給居魂,自己提着個滅了的油燈邊走邊朝上看去。
壁畫有燈照其實不太好,高溫加速氧化。顔料裏的一些化學成分也會發生變化,從而影響壁畫的色澤。
壁畫裏的花朵已經不止是鬼臉花了,還有許多别的品種,仔細辨别後,我發現,這些花的品種我還都認識。
以前外婆在自己家裏,除了喂喂雞,無聊的時候就會練筆畫畫。她特别喜歡畫花,而且是寫實畫法,從顔料的制作到填完最後一筆顔色,都是她親自動手。
我和山雀玩累了,回家後總是髒兮兮的一身,外婆也不懲罰我,就要我猜她畫的,是哪一種花。
我身爲男生,對這些花花草草本來根本不敢興趣,但是隻要能逃脫我老媽的一頓打,我還是願意的。
正胡思亂想着,我的前面突然有了一道牆,我看到居魂一拐,馬上意識到,這裏又有彎道了。
轉過這道彎,之後的地勢迅速向下傾斜。并且有一定的弧度,仿佛整個地面都向内彎曲着。拱形走廊也變得窄了起來。
阿畫不知道什麽已經走到了我的前面。我看着她的背影,無論如何都不能把她和聊齋裏的畫皮聯系起來。
阿畫似乎是感覺到了我的視線,回頭望了過來,她突然眯着眼笑了笑,道:“你不會想看我的真面目的,但是以前的傳說,那都是别人添油加醋編的,并不是真的。”
我一愣,心說難不成你還會讀心術?能看懂我的想法?
頓了頓,我發現她沒有再回答,又覺得不可能那麽厲害,又不是x戰警。
我問道:“你到底是鬼還是妖怪?”
阿畫撅了撅嘴,好像想該怎麽解釋,她嗯嗯了一聲,道:“我既不是鬼也不是妖。應該算是魔吧。”
“有什麽區别嗎?”我接着問道。
阿畫想了想,說:“魔嘛,就是以殺爲目的。剝奪人的心智的。”
我聽了心裏一沉,下意識地停了一下。
阿畫幹脆不走了,退到我的身後,推了推我,道:“你放心,沒有主人的命令呢,我是不會殺你的。”
我心道那還真是謝謝你。
阿畫接着說:“妖呢,是非人的東西死後幻化成各種形态來害人。不過有一種東西除外,有些動物死後,如果不輪回,又并不想害人,很多年後,就會變爲靈獸。而鬼是人死後的欲望和怨恨的集結體,是陰間最下等的存在。”
我摸了摸身上的畫卷,喃喃道:“靈獸…”
“其實靈獸要是最接近人類的存在了,要維持人的形态很困難,所以他們是可以感受到你的内心的,你剛才對青岚大人說的話,有點過分了,下次要好好道歉哦。”
冷靜下來後我的确覺得自己是有不對,不能把自己的過錯,自己的無能,遷怒于别人。
我歎了口氣,擡眼看了看一個人走在最前面的居魂,問:“他是什麽人?”
阿畫說不知道,他隻是一個人類。我不認人,隻認刀。喲見到他的時候,他就帶着那把刀,那可是掌管陰間和陽界的人,才能帶的刀。我也不知道他怎麽可以使用它。
就在這個時候,居魂突然停了下來,我以爲他聽見了我們議論他,隻見他彎腰好像撿起了什麽東西。
我剛想問他怎麽了?撿到什麽了?他猛地轉過身來,微微皺了皺眉,把手裏的東西遞到我面前。
我低頭一看,頓時一股涼意從後腦勺一溜到底,直涼到腳後跟兒,這居然是山雀的匕首!
這是怎麽回事?他來過這裏?他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