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可以推斷出,這裏是有地下河道的,地面上的雪化了之後滲入沙土層,花家肯定在這裏做足了功夫,要建造一個引流渠道,上面又是沙地,能讓雪水彙聚在此,形成一個蓄水池,不知道這上面要用掉多少的石磚,才能保證整體不塌陷。
想到這裏,我唏噓不已,也對他們爲什麽會費盡心思設計如此多的障礙有所理解。封鬼這件事,危機重重,隻怕,不是六門的人,要進入這裏,隻有死路一條。
那我現在算不算六門的人呢?除了能招個脾氣古怪的大齡狐靈,修補修補外婆的畫作,我還能做什麽呢?
我突然有點洩氣,六門的後代,矮子知道的東西不比我多多少,但是人家能打!我靠!該不會我它娘的隻是他們的探路石?
這些想法閃電般掠過我的腦仁兒,山雀開口,把我拉回了現實中,他對徐爹道:“你下去了?”
徐爹搓着雙臂,直打牙花兒,他點點頭,道:“我以爲這裏的水潭不會很深,門應該就在底下不遠處,但是下去後什麽也看不見,而且…底下,好像,好像有東西!”
居魂愣在那裏,我以爲他還在想鬼臉花的事情,就道:“先别想别的,找到正确的門才是最重要的。”
沒想到居魂看了一眼沙漏,轉身一把抓住正在我旁邊的阿畫,往水裏一甩,像丢一個石塊。
我一驚,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對他大喊道:“你幹什麽?她不是你朋友嗎?”
居魂不說話,也不看我,推開我的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水潭表面。
阿畫掉了下去,直接就沉了下去,水中隻起了幾道波紋,連水泡都沒鼓一個。
我望了一眼山雀,山雀眼裏也露出了一絲恐懼,下意識地退開居魂身邊,我心說怎麽辦?我水性并不好,下去兩眼一抹黑,不要說救她了,自己搞不好都會淹死在底下。
我看了一眼沙漏,估算時間,至多十五分鍾,底下的門就會開啓。
山雀在我旁邊,急得直跺腳,他不停地摸着自己的平頭,最後,他咬了咬牙,對我道:“我比你水性好,要不我下去探探路。”
說着,他就開始脫鞋脫襪子,然後左扭右扭,正準備下水時,隻聽見居魂突然道:“等等!”
居魂的話雖不多,但是每次都能讓人感到一股無形的力量,讓人不得不聽他的。
山雀和我呆在原地,居魂話音剛落,就見水潭面前出現一個白影子,嘩啦一聲,阿畫探頭出水,她甩了甩頭發,遊向我們,手撐在岸邊,我感覺她幾乎沒有用什麽力氣,一下就翻了上來。
居魂問:“怎麽樣?”
我以爲她上來就會給居魂一個耳光,不料她隻是擰着頭發上的水,皺了皺眉,道:“底下有三張門,門上面畫有三朵不同顔色的鬼臉花。紅色,紫色和黑色。”
居魂又問:“底下還有什麽?”
阿畫搖頭,道:“底下有很厚的淤泥,兩邊有網格石門水道,老頭說的東西,怕是隻近陽氣。我下去,它們不會出來的。”
山雀湊到我耳邊,說:“這婆娘脾氣真好,要是我這麽對我未來媳婦兒,估計能被一掌拍死。”
我心裏在想别的,紅色,紫色,黑色?這到底代表的是什麽?
山雀看着沙漏出神,突然,他道:“不如我們把這老頭丢下去做誘餌,不管底下的是妖是鬼,喂飽了再說!”
說着他回身一把拎起徐爹,像拎一隻雞崽子,徐爹吓得大罵,我趕忙上去阻止,道:“他不仁,我們不能不義,要不然,不是和他一樣了嗎?”
山雀道:“你現在還想這個?他腦子裏什麽時候想過我們?我告訴你,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你不害别人,别人就會來害你!”
眼看着山雀就要把徐爹推下水,我實在沒法子了,便道:“我們一起下!誰生誰死,就看命!”
山雀一般不對我發火,但是這次我感覺他要跟我一争到底,不知是生氣還是激動,他整張臉漲得通紅,臉上的肌肉都在抽動,他咬牙道:“你要攔我,就别怪我下手太重!把你打暈了過去,你到時候還得感謝我!”
說着,山雀舉起拳頭,我也不躲,我心說老子早就不是小時候那個隻拿得起畫筆的梁炎了!
但是有信心和有實力是兩碼事。山雀一手抓着徐爹就沖了過來,我還沒反應過來,他的拳頭就到了我的眼前。
就在這個瞬間,隻聽見山雀啊的一聲,同時拳頭落了下去,我呆看着他直接單膝跪地,整條胳膊被居魂扭到了身後。
我無法想象居魂的力氣到底有多大,山雀居然無法動彈。
山雀疼得臉都扭曲了,他大吼:“放手!你它娘的是誰?敢打老子!老子讓你吃不完兜着走!”
居魂面無表情地道:“别吵,跟着我,走紫門。”
說着他一松手,山雀立刻從地上翻身站了起來,道:“你怎麽知道。”
居魂輕歎了一口氣,二話不說,一個跳躍,劃過一條漂亮的弧線,噗通一聲入了水。
阿畫聳了聳肩膀,一臉莫名其妙的笑意,道:“跟上隊伍啊,兩位少爺!”
說罷也跟着跳入了水中。
我心裏還有點生悶氣,懶得理身後的人了,深吸一口氣,徑直一頭紮入潭中。
入水的一刻,水的轟隆一聲一下就占滿了我的耳朵,感覺一瞬間世界就寂靜下來了。雪水刺骨寒冷,我立刻就感覺五髒六腑都被凍住了,我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擡眼尋找着居魂和阿畫得影子。
他們就離我不遠,不知道前面的阿畫用了一層什麽東西把油燈包裹住了,油燈竟然在水下,發出幽暗的黃光。
借着光,可以看到,這裏的水十分渾濁,裏面有很多懸浮着的顆粒,像密密麻麻的浮遊生物,正在沒有目的地随着水流漫遊着。
我遊泳技術很差,在水裏基本是狗刨,水底下有很厚一層淤泥,被我胡亂一攪,本來能見度就不高,一下子就變成泥漿了。
我心道糟了!果然!眼前的黃光點瞬間就消失了,泥漿把我包裹住了,光從四面發散着照了進來,我馬上就慌了,手腳拼命亂劃,也不知道前進了沒有,更要命的是沒有光點的指引,我根本分不清方向!那門在哪裏?我完全都看不見!
我覺得我憋氣已經憋到了極點了,我慢慢吐出了一點空氣,才稍微好受一點。我心裏安慰自己道:别慌,他們就在前面,就這樣一點一點吐着氣劃過去,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就在這時,我猛地感到身體往下一沉,怎麽也遊不上去。我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回頭一看,就看見一隻青黑色的枯手,正抓着我的腳踝直往底下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