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起礦燈一朝,這才發覺,駱駝隊伍的間距已經拉得很長。山雀,已經在我前方十幾米的位置了。
幸虧我的駱駝是和後面兩隻背裝備的駱駝綁在一起的,要不然身後的駱駝不知道要走到哪裏去了。在這種地方失去帳篷和食物,直接就可以寫遺書了。
拐彎急切地跑了出去,把礦燈遞給所有的人,我看着前方的燈逐一亮起,最頭的一個亮光,竟然隻有一丁點光暈。
風雪朦胧中,我隻見到拐彎一個人的燈光在不停地前後移動,也不知道前面的人爲什麽不敢下駱駝。我就琢磨着他是不是需要幫助。
深吸一口氣,爬下駱駝,腳才一點地我就發覺不對勁兒,這地面,好像升高了不少。再一踩,人就陷了下去。低頭看去,卧槽!連駱駝的腿都被沒住了一小半。
雪和沙地不同,底下都是松軟的,就是有“沙漠之舟”稱号的駱駝也不能如履平地。我跨着大步,一踩一個窟窿,走到山雀跟前,突然就看見拐彎身一骨碌滑下了雪沙丘,他大喊道:“你們别動,張叔摔下去了!我去救他上來!”
山雀低頭,看我走了過來,也一步跨了下來,他把礦燈舉到我的臉前,他哆嗦着道:“你下來做什麽?”
我看到山雀的臉似乎有點異樣,又說不出哪裏不對。一張口,我滿嘴雪和沙,趕緊用袖子捂住嘴,嘟囔道:“幫忙。”
山雀沒應我,也可能是沒聽見。
就在這時,沙丘下傳來了拐彎的吼聲,好像是在求救。我隻聽見了一句:骨折…
随即,隻見前方礦燈一陣晃動,光點和人影,很快聚集了過來,徐爹好像對毛弟說了句什麽,毛弟立刻一口咬着礦燈,也滑下了沙丘。
我也準備一起滑下去,不料山雀一把抓住我,皺眉道:“别管别人,你跟着我,别走散了。”
我覺得雖然是競争對手,但是這見死不救還是不太好,我說我過去看看,搭把手也好。
我也舉着礦燈走了過去。朗然站在雪沙脊上,對阿畫大聲說:“你拿着礦燈,退後!”
緊接着,他和徐爹一起,正用力拉着繩子。
我立刻學毛弟,把礦燈咬在嘴裏,也沖過去拉繩子。
這時,我發現,小張伢子卻還在駱駝上。我心裏驚訝,沒想到這兩人關系差到這種地步。但是不管是不是自己的爹,有人遇難,你不真心出力,也該做做樣子,下來看看也好。
救人要緊,我也沒時間管他,“一!二!三!”朗然大聲吆喝,我們一齊用力,幾下就把他們拉了上來。
拐彎和毛弟把張叔平躺在雪地上,粗略地檢查了一下,拐彎說,隻怕是腿斷了。
我道:“怎麽會摔下去?”
拐彎打着礦燈回頭照了照,我順着他照的方向看去,隻看見張叔的駱駝,跪在雪地上,頭垂了下去。
拐彎歎了口氣,道:“駱駝腿凍壞了,不能再走了。我們得步行。”
我們找了一個最強壯的駱駝,把張叔推了上去,讓他趴在駝峰上。在推的過程中,隻要碰到了那條傷腿,張叔就發出痛苦的呻吟。
風雪之力越來越霸道,我們不能停,隻得咬着牙,牽着驚慌未定的駱駝,艱難地向前行進。
我穿的衣服是最普通的棉衣,連棉褲也沒有,我已經凍得失去了時間的概念,人的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拐彎怕還有人被吹下沙丘,用繩子把我們挨個兒綁了起來。不知道又走了多久,我腳都擡不起來了,都靠着前方山雀的力量,拉着我前進。
忽然,我隻感覺到身後一陣巨大的力量把我往下拖去,我剛反應過來,回頭便見一隻駱駝滾了下去,根本沒有時間給我思考,那兩隻背着裝備的駱駝拴在一根繩子上,一拖二,連同我手裏牽着的那隻,一起翻落下了沙丘。
霎時間,我隻感到天旋地轉,人就失去了平衡,整個背部重重砸向雪中。
雪末子不停地灌入我的口鼻,我隻覺得一陣窒息,同時迅速地像下滑去。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礦燈的光閃了過來,那是山雀!他差不多是飛在空中的,一躍過了我頭頂,隻聽見他的吼叫:“松手啊!”
我根本無法思考,他啧了一聲,一把抓住我的領子,往上拖去,但是駱駝的力量太大了,隻見他的腳下瞬間拖出了兩道深深雪痕。
突然,我見到他從褲腿兒中拔出一把匕首,上身一個匍匐,緊接着,拖着我的力量,就消失了。
他把我從雪裏架了出來,這時,朗然,提着礦燈,也滑了下來。
山雀呸了呸嘴裏的沙雪,喘着氣,對我道:“老子真是服了你了!東西丢了就丢了,你還拽着那駱駝繩子不放!我們都差點被你害死!”
我一愣,看了看自己手裏,還拽着那根被山雀砍斷的半截繩子。
朗然也走了過來,架起我另一邊胳膊,道:“算了算了,人沒事就行。”
我們還沒爬上沙脊,就聽見上方一陣騷動。
我心裏一咯噔,又出什麽事了?
拐彎看我們上來了,趕緊跑了過來,他把臉蒙着隻剩下了一雙眼睛,他舉着礦燈照了照遠處,用手指着,興奮得大聲道:“到了!胡楊林到了!”
這句話就像一針強心劑,所有人一下子都激動了起來,顧不得身體的勞累,也沒有什麽隊形了,狂奔着向前方跑去。
滑下了一座沙丘,有了阻擋物,很明顯就感覺到風沒有那麽大了。
擡頭看去,在這空曠的沙漠裏,胡楊林的存在,顯得十分突兀,遠遠看去,它們就像一把把利劍密密麻麻插入沙地,空隙中間隻有黑暗。如同另一個世界的入口。
我是被他們架着走進去的,我已經筋疲力竭了。
說也奇怪,這裏頭,居然一點風也沒有。感覺這些風,都是繞過胡楊林吹的,地上的雪,也隻有淺淺一層。
我沒有受傷,總是讓人架着也不好意思,就推開他們,我對朗然道:“我沒事,你去陪你女朋友吧。”
一行人都沒有說話,隻剩下胡楊林外狂亂的風雪聲,猶如嬰兒的哭泣,聽得我毛骨悚然。
突然,邦铛一聲,我腳前一硬,好像踢到了什麽東西。
我低頭一看,是一個塑料的樂扣樂扣水杯。
我把它舉到礦燈面前,發現它還很新。
這裏最近有人來過?
我正琢磨着,突然,山雀湊了過來,一把搶過水杯,丢到了旁邊的樹叢裏,他道:“咱們是來吃硬片的,撿這破爛兒幹啥?”
我說你不覺得奇怪嗎?這裏一點風也沒有,而且好像有人來過。
山雀沒有回答,隻是搖頭,我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就在這個時候,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來,隻聽見阿畫驚歎了一句:“咦?這是誰弄的?
我和山雀趕緊從人群中的縫隙裏探頭望去,隻見我們的面前,是一塊空地。空地上,有幾個帳篷,安靜地立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