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霧漸濃,汽車一路飛快的駛出了郊外的駐軍營地。
羅婉琪斜靠在座椅上,半天沒有一點動靜,陳昇以爲她睡着了。他一聲不吭,踩了一下油門,車子很快消失在霧氣中。
其實,羅婉琪根本沒有睡着。她在靜靜的思考着,想把今晚發生的一切都聯系起來。她很想知道,那個讓費豫南如此緊張的人究竟是誰?他竟然爲了救活這個人而派人去櫻花醫院拿藥。
可是,陳昇又是怎樣難道這種非賣品的呢?她眼皮稍微動了一下。肯定是非常手段,說不定還殺了人。婉琪比平常任何時候都肯定,因爲費豫南說過要不惜一切代價。那麽這不惜一切代價之中,就包括殺人,不是嗎?
想到此處,婉琪不禁打了個哆嗦。她又想起了費豫南冰冷的目光,她暗自慶幸自己剛才沒有動手,否則死的那個人一定就是自己。
看來尋找爸爸死亡真相的事還得從長計議,她想。這時,車子停了下來,接着黑暗中傳來了陳昇的聲音。他告訴婉琪,門診到了。
“謝謝你,陳副官!”婉琪站在夜風中,臉頰因疲憊而略有些蒼白。
“羅醫生,真的不用我把您直接送回家嗎?”陳昇問。
“哦,不,謝謝!我在這裏還有些事。”婉琪平靜的說。
陳昇沒再追問,開車離去了。
婉琪幽幽的走在空曠的街道上,身旁除了偶爾跑過一輛黃包車外,沒有半個人。隻有昏黃的路燈孤獨而單調的立在街角。
婉琪盯了一眼那燈光,深深的歎了口氣,之後消失在了夜色中。
費豫南靜靜的坐在病房的椅子上,他對面是那個昏迷的病人。那病人因病痛而長着嘴巴,胸脯一起一伏的喘着粗氣。
“長官!”門開了,副官陳昇出現在屋裏。
“羅醫生安全送回家了?”費豫南問。
“是的,她說在診所有事,所以直接送到那裏去了。”陳昇說。
費豫南略微點了下頭,病房再次陷入靜默中。
牆上的鍾表滴答滴答的走着,費豫南立在窗前,臉色看似平靜,但陳昇發覺他的手捏成了拳頭。陳昇知道,費豫南一感到緊張的時候,就會不由自主的捏緊拳頭,隻是他自己并不知道。
“長官,要不然你先去休息。等病人醒過來,我立刻通知您。”陳昇輕輕走到費豫南身邊提醒道。
費豫南沉重的搖了搖頭,轉過布滿血絲的雙眼,似乎想說些什麽。
這時,床上的病人突然動了一下,喉嚨裏發出了咯咯的響聲。
“長官,他醒了!”陳昇說,嗓子意外的顫抖了一下。
費豫南奔到了窗邊,看到一雙呆滞、渾濁的眼眸正盯着自己。
“你。。。你們是誰。。。”那病人看到費豫南和陳昇似乎驚了一下,緊張的動了動胳膊。
“别怕,我們是救你的人!你現在很安全。”陳昇說,“這位是我們的費長官。”
“費長官?”那人眼珠動了一動,似乎在回憶着什麽。末了,他眼眸突然一亮,“費。。。鐵血少帥,費豫南。。。”
費豫南默然的點了一下頭,嚴厲的問道:“你是誰?爲什麽胳膊上會有死亡之蛇的印記?”
那人驚恐的盯了一眼自己的手臂,慌張的張了張嘴,但什麽也沒說出來,反而痛苦的咳了起來。很快,病人的手開始顫抖,整個身子都在抽搐。
“快去,叫羅醫生!”費豫南怒吼一聲。
“可是羅醫生已經回去了!”陳昇奔到門口,突然想起了什麽。
“那就再找一個來!”費豫南不容置辯的命令道。
房門砰的一聲關上了,很快走廊裏就傳來雜沓的腳步聲。旋即,陳昇和先前那個醫官出現在了病房裏。
“快看看他!”費豫南朝醫官看了一眼,命令道。
醫官快步跑到病人身邊,掏出随身攜帶的微型手電照了照病人的眼膜,又給他打了一針。看來那一針很見效,病人抽搐了一會兒,慢慢平靜的睡了過去。
“他情況怎麽樣?還能繼續說話嗎?”費豫南問。
醫官似乎對先前費豫南的蠻橫行爲還心有餘悸,他膽怯的看了費豫南一眼,說:“恐怕不行。。。他還沒有完全康複,再說下去體力消耗太大。讓他休息一夜再說吧。”
費豫南這回沒有暴跳圖雷,他輕輕點了點頭,眼角的餘光掃了病人一眼,踏步走出了病房。
羅婉琪到家時已經很晚了,她剛轉過街角,就透過門前昏暗的燈光,看到門房武伯蹲在門檻上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煙。
她走上去叫了一聲:“武伯!”
“二小姐,你回來了?”武伯卷起眼袋,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我回來晚了,麻煩您等我!姐姐呢?”婉琪口中雖說着客氣的話,但眼神卻很親切的看着武伯。
武伯憨厚的一笑,“大小姐剛才在客廳呢,這會兒興許還在。。。”
說着,武伯轉身關了大門。
夜靜悄悄的,整個羅府除了燈籠發出的紅光之外,一切都陷入了沉睡。
婉琪穿過廊子時望了望客廳,裏面黑燈瞎火的,想來姐姐早已睡了。她摸着黑穿過曲折的回廊,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可當她靠近花園的角門的時候,突然聽到了叮叮咚咚的聲音。那聲音時輕時重,聽着好像是在鑿什麽東西一樣。
難道花園的花匠這時候還在花園裏?婉琪感到奇怪。她蹑着步子進了花園。站在花園裏,婉琪環視了一下四周,根本沒有半個人影。而且花園的土地也很平整,似乎并沒有人翻過。
或許是自己幻聽?婉琪側耳又聽了一回,整個園子靜靜的,除了偶爾傳來夜枭的啼叫聲,似乎沒有别的聲音。也許是自己這幾天太累了,婉琪揉了揉腫脹的頭,轉身回房。
可她剛走了幾步,那種悶悶的聲音又傳了過來起,而且這次很清晰。婉琪屏息站在原地,放輕呼吸,最後她終于确定那絕不是自己的幻覺,而是真的有聲音從假山那邊傳來。
會是誰呢?婉琪擡頭看了看天色,這時她腦海中突然閃過了裕親王的那本日記中記載的事,還有父親的死。。。
爲什麽他們都死在同一個地方呢?莫非花園中真的有什麽古怪?婉琪踮起腳尖,慢慢的往假山那邊摸索着。
叮咚。。。叮咚,那聲音再次傳入她的耳中,這回她很肯定了,這假山裏很定有人在。。。
“婉琪!你在這裏做什麽?”當婉琪快要靠近假山時,姐夫上官浩的聲音從背後冷冷的傳來。
婉琪驚了一跳,轉頭看見姐夫提着燈籠,直瞪瞪的望着自己。“姐。。。姐夫。。。你怎麽。。。”
“深更半夜的,一個女孩子不好好在房裏睡覺,在這裏幹什麽?快回去休息吧!”上官浩不等她發問,生硬的打斷了她。
“好,我隻是睡不着,來這裏走走,賞月!”婉琪幹巴巴的說,順手指了指天上。
上官浩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對她笑了笑,“以後别一個人出來了。”說着,他又往前靠了靠,詭異的說道:“你知道,這府裏不幹淨,尤其是花園。。。”
看着上官浩陰森的笑容,婉琪不禁打了個寒顫,“我知道了。下次不會了!”
上官浩友善的看了她一眼,轉身道:“走吧,我送你回房!”
天邊透露出微光,費豫南靠在座椅上,出神的望着遠方。他一夜未曾合眼,臉色略顯疲憊,但眼睛卻在半明半暗中發着光。沒有人知道死亡之蛇對他而言意味着什麽。
三年了,如果說他爲什麽撐到現在,那就是爲了抓住這個神出鬼沒的家夥。可自從那次事件之後,這家夥就再也沒出現過。人們說,死亡之蛇在那次事件裏已經被費豫南殺死了。但隻有費豫南自己知道,他沒有死,而是重新躲在暗中窺探着、等待着。。。門響了一下,他的思路被打斷了。
“長官,吃點東西吧!”副官陳昇将早餐端了進來。
費豫南點了點頭,挽起袖子朝臉盆走去。陳昇給他倒了熱水,将臉浸在熱氣騰騰的水裏,他感覺自己的疲憊和緊張慢慢消失了。
“那個人情況怎麽樣?”費豫南接過陳昇遞過的毛巾問。
“暫時沒什麽大礙,醫官整夜都守着他,看來羅醫生讓我們找的藥很見效。”
“那就好!”費豫南鄒眉,“但願我們的功夫不要白費。”
“長官,真的相信死亡之蛇回來了?”陳昇猶豫的看了看費豫南,終于将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
費豫南嚴厲的盯了他一眼,沒有回答。陳昇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便小心的退了出去。
上午八點三十分,費豫南又出現在病房裏。病人今天看着好多了,蒼白的臉上看着有了生氣。
“你打算将自己身上爲什麽會有這個标記的理由告訴我了嗎?”費豫南冷冷的問,眼眸中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病人遲疑了一下,“費。。。長官,我。。。”
“你放心,我既然能讓你活着,就也可以保護你的生命安全。這點你大可不必擔心。”
病人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指,又看了費豫南一眼,點了點頭。
他告訴費豫南,他叫阿三,是附近的村民。半個月前,村長到他家來說附近的礦山要開礦了,需要幾個礦工,問他願不願意來。工錢是一天三塊大洋!村裏的人靠種地爲生,何曾見過這麽多錢?于是,他和村裏十幾個年輕人就去了礦上。
“剛開始還挺正常的。”阿三說,“可是不知爲什麽,過了幾個月後,礦上的兄弟一個接一個的莫名失蹤。”
“那你們沒有懷疑嗎?”費豫南問。
“怎麽會沒有懷疑?人們都說,他們是被山裏的鬼魂給勾走了。”
“山裏的鬼魂?”
阿三點點頭,“長官你不曉得。據村裏的老人們說,雞鳴山附近有好幾座古代的大墓。傳說那裏面還有個什麽王呢,而且聽說是冤死的,所以死後怨氣很重!據說,有人在山裏看到過那個什麽王。他有一個陰兵兵團,一到陰雨天就出來殺人。。。”
“所以,你們認爲那些失蹤的讓都讓陰兵殺了?那礦上的管事怎麽說?”
“他說,那些人都嫌活兒太重,逃回家了。可既然逃走了,爲什麽沒那包袱呢?而且,居然連工錢都沒領。”
費豫南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後來,失蹤的人越來越多,我們都覺得不太對勁兒。所以,跟管事的提出要辭工。管事的先是不同意,但不知怎麽的,又很快同意了。他把我們領進一個黑乎乎的山洞裏,說是要給我們結算工錢。可是,那裏到處臭烘烘的,全是穿白衣服的人,根本就不像個有錢的地方。”阿三停下來咽了一口唾沫。
“給他一杯水!”費豫南說。
阿三喝了水,感覺發澀的舌頭靈活多了。“我們問管事的是哪裏?他支支吾吾的,我們就覺得不對頭。幾個人商量了一下,幹脆工錢也不要了。那些人見我們要走,突然都圍了過來,他們手裏有槍,我們不敢動。。。後來,他們把我們綁在鐵床上,給打了一種藍色的藥,接着很多人全身就開始癢起來,癢到後來就是疼,那滋味兒簡直痛不欲生。。。”阿三說道這裏,驚恐的抖了一下。
“後來呢?”
“後來,他們都不叫了,全身上下都爛了。。。他們都死了!”阿三有些激動的說。
費豫南和陳昇交換了一下眼神,問道:“那你是怎麽出來的?”
阿三又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情緒似乎好了許多。“我是最後一個打針的,他們給我打的時候,我拼命的掙紮,結果針頭給我掙掉了。後來,我就不省人事了。。。等我再醒來時,發現自己全身上下也開始爛了,還和那些死人躺在一個土坑裏。當時天下着雨,又很黑,我看沒人,就跑了。。。”
“那你手臂上的死亡之蛇是怎麽回事?”費豫南問。
阿三擡起手臂看了看,“這是我們第一天進山時,他們給我們烙上的。”
費豫南思忖了半晌,皺了皺眉,“你們真的挖到礦了?”
阿三搖搖頭,“哪有什麽礦?四周全是黃土,而且越往裏挖。我越覺得那像是個。。。”
“像是個什麽?”費豫南坐直身子逼問道。
“像是個。。。”阿三搔了搔頭,“像是個。。。墓?我說不上來,反正覺得不是普通的山洞。”
費豫南起身履了履袖口,轉頭對阿三說:“你好好養病,如果再想起什麽,随時來找我!”說着,離開了病房。
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