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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賈欲以才幹動太子之心,故而将自己對于諸侯人心之見全盤托出。
燕太子丹聞之,曉得姚賈乃是權謀機變之人,故全見人心之惡,以利害爲根本,并不全對,但如今征亂之時,禮崩樂壞,以姚賈之謀用之當世,卻是多有所中。
韓非乃是法學大家,崇法之人,原是以人心險惡爲據,對于姚賈所言,韓非很是贊賞,故而賓主三人,相聚甚歡。
宴飲已畢,太子丹攜姚賈回宮,厚賞金玉車馬,奉爲上賓。
此時已到了燕王喜二十三年十二月初,正是隆冬天氣,這兩日寒風凜冽,天色一直陰沉沉的,終于落下雪來。
這雪越下越緊,站在殿中往外望去,無窮無盡的白色雪花,随着寒風在空中飄舞而下,密密麻麻,落在手臉之上,倒是化的快,但放眼望去,卻是遮擋了遠處的一切,将眼前變成了白茫茫的世界,隻不過一個時辰,地上的積雪已經厚達半尺。
黃金台宮中,大殿之中,十數個盆銅盆當中,木炭燒的正紅,雖然外面滴水成冰,這殿中卻是溫暖如春。太子丹放下手中的竹簡,緩步來到殿門處,值守的郎官剛将殿門拉開一條縫,雪片在寒風的裹挾下已經卷了進來,撲在臉上,頓時讓人一激靈。随侍的侍女,早捧過來狐裘給太子丹披上,太子丹雙手攏住狐裘,來在殿外,擡頭看天時,灰蒙蒙的,怎麽也看不透。
看來這雪一時半會還真停不了呀。
太子丹正在廊下觀雪,大殿的廊角處逶迤行過一隊人來,男男女女的總有十幾人,當先的卻是一個幼童。
那幼童看到太子丹正站在廊下,眼睛猛然一亮,撒腿便跑,朝着太子丹奔了過來,太子丹被腳步聲驚動,扭頭看時,卻是長子姬元。
太子丹看到長子,卻是一喜,趕了兩步,伸手将姬元抱了起來,笑道:“大冷的天,汝跑來神作書吧甚?”
姬元長的虎頭虎腦,長相和太子丹頗有些相似,見父親問,姬元伸着小手,指着旁邊到:“看雪,看雪!”
随後的侍女從人過來,行禮見過太子,太子丹擺擺手,讓從人退到一邊,太子丹抱着姬元,摸了摸姬元的手,倒是不涼,這才放心。姬元嘴裏嘟囔着,隻是扭身要去接那些飄蕩的雪花。
太子丹對于長子雖然喜愛,但他經常出外征戰,回到武陽,又多政務,回和長子相處的時候并不多,難的今日有暇,倒不忍拂了兒子的心意,遂抱着姬元到廊前弄雪。
姬元正是懵懂未開無憂無慮的年紀,有父親抱着,伸手接了雪花,這雪花入手便化,姬元小手一涼,看那雪花登時沒了,五歲的孩子不知所以,隻覺得很是有趣,樂的笑個不停。
玩了一會,扭着身子下來,牽了太子丹的手,要去台階上踩雪。
伸手接接雪花倒也罷了,真要到雪地裏去瘋,太子丹可舍不得,畢竟這時醫學尚不發達,别說是幾歲的孩子,就是壯年,這感冒肺炎的那也是大病,真要因玩雪讓孩子着了涼,那豈不是大糟?
太子丹忙抱起公子元,連騙帶哄的,不讓公子元去玩雪。公子元不得遂心,隻是掙紮着不肯。太子丹無奈,喚了幾個郎官,在廊下堆起雪人來,這才逗的公子元高興。
父子兩個正在賞雪,武陽夫人李瑛在侍女們的簇擁下來在了前面,拜見了太子丹之後,李瑛見公子元臉色紅紅的,怕公子元凍着,忙讓從人接過公子元,送入後宮中去。
太子丹看李瑛一身翠羽裘,頭上翠金頭飾,更顯得齒白唇紅,美豔不可方物,微笑道:“這大冷的天,如何不在宮中取暖,偏跑到這前面來了。”
李瑛陪着太子丹回到殿中,邊走邊道:“妾在深宮大殿之中,尚覺寒氣逼人。不知這宮外庶民,可曾有所準備,正要到外面走走,看看城中之民,免得有凍餓而死者。”
太子丹笑道:“卿關心民事,實乃庶民之福也。”
“适才我已傳令武陽城中各官,巡視城内各處,但有房屋倒塌,衣食無着者,悉數救之,其家貧無炭薪者,賜米五鬥,柴一捆,皆發自官中,不得有一人凍餒而死。卿放心就是。”
李瑛在後,微笑着道:“殿下倒想到了妾身之前。”
待兩人坐下,李瑛揮手,令殿中随侍盡皆退下,李瑛肅然道:“太子既有心救助城中貧苦,緣何不顧身邊将士之苦也?”
太子丹一愣,李瑛繼續道:“太子,這宮中郎官,皆太子部下忠勇之士,皆爲良家子,用之戰陣沖鋒,護國殺敵,雖死亦當。”
“如今天氣大寒,滴水成冰,太子與妾身等身着皮裘厚衣,處大殿之中,火盆環繞,尚覺寒冷,況彼等郎官衛士,身披甲衣,手執長戟侍立于外乎?”
“當此之時,太子未曾賞之,嘉之,而使之堆雪以博幼兒之樂,妾身以爲太子誤矣!”
李瑛這麽一說,太子丹頓時臉色一紅,低聲道:“卿說的是,我當真疏忽了。”
說罷,太子丹招手喚過一個内侍,吩咐傳令太子卿貫高:宮中郎官衛士,風雪之中值守苦寒,加賜皮毛衣裘以禦寒冷。
内侍得令,匆匆而去,太子丹看那内侍離去,卻是心中猛然一動,忽然想起一事,臉上不由顯出憂色。
李瑛見太子從善入流,心裏正在高興,見太子丹卻是臉色一變,忙問道:“太子何故如此?可是憂心這城外庶民,怕這大雪凍死秧苗,誤了明年收成?”
太子丹搖搖頭,道:“這兩年我燕南之地,收成不差,城外庶民,皆有分發開墾之地,想必不缺糧薪,學雖大,不足以害之。”
“至于這麥苗,卿有所不知,卻是不怕這雪凍的,隻怕這大雪蓋上,反倒利于麥苗抗凍。況且這一場大雪下來,待天暖花了,對于這麥子返青成長更是大有好處才是。”
“我倒是更擔心的,乃是北面各萬戶之民。”
李瑛在代北居住數年,對于北面遊牧之民的生活習俗甚是了解,太子丹提點這麽一句,李瑛頓時也明白了。
北方遊牧之民,這到了春秋夏三季,倒還無所謂,随水草而居就是了,但一旦到了冬季,各部雖都移動到冬季牧場過冬,但真要是這大雪下起來,對于遊牧之民來說,那絕對是大麻煩。
先不說這寒冷,單是雪下的太大,将那些草木都牢牢的蓋住,那些牛羊馬匹吃不到草料,帶不了多久,就會引發牲畜大批的死亡。
遊牧之民,牛羊牲畜幾乎就是全部的财産,真要是牛羊牲畜被凍死了,很多的牧民馬上就會一貧如洗,陷入無可爲生的困境。
遊牧之族生産生活的脆弱性就在于此,在後世的曆史上,很多時候,遊牧民族可以和強大的中原政權抗衡多年,但卻抵擋不住一兩年的大雪災,轉瞬之間就陷入了貧弱被滅的境地。
李瑛在代北,父親李牧負責鎮守雁門三郡,雲中一帶,還有不少的半農半牧之民,對于此事倒還不陌生。
不過李牧的對手,主要是東胡和匈奴等遊牧之民,往往這到了冬季,是遊牧之族最容易南下剽掠的時候,尤其的大風雪之後。這大風雪,既會讓匈奴的遊牧經濟陷入困境,也會将匈奴逼到絕境,使得這些匈奴人铤而走險,不顧一切的南侵掠奪以求生路。
武陽這雪下的如此之大,不知道北面各萬戶那裏如何!
不下雪是不可能的,況且不下雪,對于牧民來說也不是好事,但真要下的太大了,那可影響太大了。
如今這些丁口也好,牲畜也罷,那都是燕國的财富,無論丁口的損失還是牲畜的喪失,那對于諸萬戶的實力,都是極大的損害。
況且這些地區不過才收攏一兩年,人心未必全部歸附。過去遇到天災難活,那些部族往往靠四處劫掠來求活,如今這遇到天災,要是處置救援不力,說不定那些部民就有可能铤而走險。
雖然這一年多休養生息,但諸部新附,燕國根基還不是很穩,真要亂起來,總是個麻煩事。
但說起大雪中救援,太子丹也知道,别說是現在,就是到了兩千年後,很多遊牧之民都已經開始定居,有了草料的儲備,一旦遇到大風雪,各種現代化的交通工具一齊上陣,還隻能勉強維持那些牧民不至于損失太大。而如今這不過是靠牛馬爲工具的交通,真要是大風雪下來,就算是燕國有餘糧草料救援,那也送不過去,找不到人。所謂救援,不過是保證在各千戶萬戶所在,别出現大規模的凍餒而死就可以了。
當然了,太子丹如今最惦記的,還不是各萬戶所部。
各萬戶雖然條件艱苦,還隻是和天鬥而已,倒是如今遼東各部,已經開始奉令出擊,開始攻伐扶餘等部族,這大寒之下,和天鬥不說,還要和人鬥,想必陳餘、李信等人不會太輕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