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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賈道燕使四出,恐不利于秦。随後獻計道:“如今諸侯,韓魏無力,趙國窘急,楚自李園問政,尚未及于外,齊國自守,又素親秦。唯燕拓圖千裏,又助兵趙國,今新的兩郡之地,正是得意之時。使者四出,燕丹之心,在于謀秦。”
“兵法雲:其上伐謀,其次發交,其下伐兵。故臣以爲,當先舉兵制燕爲是!”
“然燕與我相交之地,乃雲中、雁門。雲中與我上郡,山河相隔,崎岖難行,大軍不足以征之,唯可攻雁門。”
“雁門之南,句注塞在焉,大軍征伐,輸運非易,故臣以爲,舉兵臨燕者,以戰逼和,迫燕趙之盟可也。”
“如燕畏我之勢而和,則可誘之以利,秦燕舉兵取趙可也。”
“以趙國今日之勢,秦燕兩國之兵臨之,則趙國必崩。滅趙而後取韓魏,韓魏非降如何?”
“既取了韓魏,中原之地盡歸我大秦所有,恰可南和楚,東聯齊,北上攻燕可也!燕拓土雖廣,然皆爲苦寒之地,出産貧瘠,新得趙土,亦未必能固,我與齊聯手攻之,燕南之地,非燕可有也。取了薊城,一路從東向西,一路從南向北,自可奪代北三郡之地,如此燕丹何以抗之!”
姚賈在秦王政身邊冷眼看着,一直揣摩秦王政之秉性心思,知道秦王政雖然在秦趙大戰雖然得了不少城池,但畢竟後期吃了虧,羌廆大軍被殲滅,可謂大敗敗,秦王政心中對燕趙耿耿于懷,委實咽不下這口氣。所以李斯之計雖然穩妥,卻是不合秦王政的心思。
而要動兵,軍中大将王翦,又是主張先攻趙的,故而姚賈獻上這一策。
這一策雖然揣摩秦王政的心思所處,姚賈并非隻是奉迎,他更是考慮到燕國如今的神作書吧爲對于韓魏等諸侯的影響。
本次大戰之敗,諸侯都看在眼裏,都知道燕國其中神作書吧用還要大于趙國。如果秦此時棄燕趙而攻韓魏,倒好像是拿燕趙無法才轉而欺負弱小一樣,反倒成就了燕丹的威名。
所以,秦必須先制燕,将燕丹的威望打下去。
不一定必須是吃掉燕國或者打多大的一個勝仗,隻要把燕國壓服了就行,讓諸侯看到,燕國要和秦國對壘,還遠遠不夠。
如果能壓服燕丹,那時再誘之以利,約燕共同擊趙。
燕既不敢與秦相對,秦又許之厚利,還有不同意攻趙之理麽?
秦獨自大兵擊趙,趙尚不能堅持,如果燕軍再會同進軍,趙國之亡豈不是順理成章?
燕既能背盟而攻趙,則韓魏又豈敢信燕國之言,高燕丹之人乎?如此縱然燕國之力稍增,亦不足爲害了。等滅了韓魏,秦聯合齊國北上,想必燕國怎麽也不是齊、秦之對手吧。
秦王政聽姚賈之語,面上露出笑容,道:“卿之策,亦妙。”
然後看看群臣,都在等自己決斷,秦王政道:“諸卿所論,寡人皆已知之,容寡人靜思而定。”
說罷起身,由大夫郎官侍衛者,退往後殿,細細想來,燕丹助趙大勝,名聲鵲起,如今使者四出,其心叵測,或者姚賈所說,先伐其謀爲上,遂又召昌平君和王館兩相商議,昌平君道:“姚賈所言有其理,然太原、河東疲敝,大王不可輕視。”
王館沉吟,徐徐言道:“如今之戰,事關掃滅諸侯根本,不必往日,趙國之疲,當不容其恢複,關中之兵,近年少出,當大用之。”
待兩相退去,秦王政又召王翦問之,王翦道:“臣自太原回,太原、河東之情,臣實憐之,然大勢不可誤,民苦亦應當之。”
秦王政問道:“如以姚賈之計如何?”
王翦回道:“姚賈之計雖善,恐燕丹難服。欲和必先戰之。”
“臣與範增在代北相持,知此人善用兵,非輕易可取,欲戰勝而和,非大兵不可。”
當初範增在秦宮,挺身頂罪,秦王政對其印象頗深,點頭道:“此人頗有膽色,不想竟是将相大才,不知卿需多少兵馬?”
王翦脫口而出道:“非二十萬不可!”
二十萬兵馬,說起來并不是多高的數字,上次大兵伐趙,各地合計就有近四十萬之數,但上次乃是各郡之兵爲主,關中兵馬,不過數萬之衆。按照群臣所說以及自己手裏各地上計之數,太原、河東等本郡兵馬,現在可調用的确實不多,這二十萬,需從上郡和内史所出。這讓秦王政有些遲疑。畢竟内史之地,乃大秦根本,調出去十幾萬兵馬,關中未免就有些空虛。
秦王政問道:“調巴蜀之軍可乎?”
王翦回奏:“巴蜀之軍,甚少征戰,多用之戍守輸運,莫如内史、上郡、北地之卒。”
秦王政點點頭,道:“就如卿所奏。”
“此次征伐,寡人欲卿以上将軍統之,姚賈、賈遺兩卿,随行監軍出使諸侯,和戰之事盡付卿一并決之。”
秦王政将前方大權,盡皆賦予王翦,王翦慨然應諾曰:“大王信重如此,臣粉身碎骨不足報也!”
秦王政起身,手撫王翦之背,輕聲道:“寡人知卿大才且忠,以此事付卿者,欲卿報燕人欺寡人之恨也!”
“卿子王贲,亦是良将,寡人調其爲太原守,卿父子一同努力。”
王翦再三謝過,這才辭了出去。
君臣定下大計,次日秦王政頒召,發上郡、内史兵二十萬到太原,以王翦爲大将,姚賈、賈遺爲監軍伐燕。
同時,派李斯和甘羅出使韓魏兩國。
李斯這幾年屢次出使,韓國君臣和他都不陌生。剛進韓國之境,韓王安就已經知曉,對相國張平道:“李斯爲秦王寵任,躍而爲廷尉,高居列卿,寡人事秦素謹,其又來何意?”
張平其先累世爲相,乃韓國之世家之族,雖不過四十,卻是早已高舉相位。張平爲人,寬厚恭謹,韓王安甚是信之,郦生到韓,除了拜見韓王安,和張平交往頗深,這中間除了張平爲相之外,更主要的是太子丹曾暗地裏吩咐,倒是韓相張平長子張良,雖年紀不大,但日後前程不可限量,讓郦生多多與張家交往。
郦生口才便給,言語诙諧,張平也甚是喜之,隻是對于郦生所說盟和之事,隻是唯唯而已。
如今聽韓王安問起來意,張平不由苦笑道:“大王何必問也,定是爲燕國使臣之事。”
韓王安聽了,面皮不由一紅,道:“寡人爲諸侯,秦有大事,寡人親朝鹹陽,如同郡縣,不可謂不恭。諸侯使者往來,原本常事,李斯爲此而來,豈非小題大做乎。”
這話張平卻是不好答。沒錯,秦國爲此派使者前來,如果是興師問罪,那當然是大題小做。
不過李斯還沒到,怎麽就知道他是來興師問罪的呢?還不是心虛麽!
當日郦生來時,張平曾對韓王安進言:“韓處中原,爲腹心之地,郦生前來盟韓者,以韓可爲秦之害也。”
“然韓地闊不過一郡,丁口數十萬,秦三面圍之,近且強,燕處東北,遠且弱,舍近強而親遠弱,非自保之計也!”
“隻是秦留韓不攻,非親韓也……”張平的意思是,秦國現在不攻韓,是因爲要留着韓國擋住楚國,免得北上大戰,後面爲楚國所趁,一旦秦軍攻破了趙國,将來有餘力要對付楚國的時候,那第一個要收拾的,就是韓國。
所以,韓國現在就親近燕國而與秦國相抗,那是找死,如果緊緊靠着秦國,與諸侯神作書吧對,一旦秦人騰出手來,韓國也好受不了,所以當時張平建議韓王安,低調接待燕使,大王明着見見就算了,至于什麽更多的,不要談。而暗地裏則多送金玉給郦生,結好郦生,一旦韓國有變,需要燕國相助,這也是一條路。
韓王安當時答應的挺痛快。可當郦生到了,送上燕王的禮物,這郦生舌綻蓮花,哄的韓王安甚是高興,多次大宴郦生。
而郦生在這一段時間,更是遊走于韓國大臣之間,往來遊說諸大臣,道是秦國狼子野心,欲平諸侯爲郡縣,燕與共和諸侯,一統舉兵抗之。
如今韓國的大臣,都是知道大勢南挽,郦生禮物多多,見面自是好的,至于韓燕合兵之議,還真沒什麽人放在心上。
不過說的多了,韓王安還真是曾經動過心思,要是燕國當真能連結諸侯大兵,齊力攻秦,那韓國如能恢複舊土,轉弱爲強該有多好。
隻是也就是動動心思想想罷了,要糧沒多少,要兵不過幾萬,還想和秦打,那不是找死麽!
倒是張平之子張良,卻和郦生頗爲說的來,此子别看年紀還幼,齒白唇紅,長得清清秀秀的,卻是慷慨激昂,甚有大志,屢屢勸其父交好燕國,以爲後計。隻是張平以其年幼,不以爲意罷了。
見韓王安聽李斯之來就心虛如此,張平隻得勸道:“大王何必爲意也,李斯之來,不過言秦韓之和罷了。以臣所料,秦當與燕有戰,斷不會以小事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