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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王遷這些日子,每當有空,就請郦生入宮,和郦生談天說地宴飲歡樂,今日剛把郦生請來坐下,春平侯趙柯就走了進來。()
這是伯父,又是執政的相國,趙王遷雖然輕佻,卻也是一向親近的,趕緊立起,笑道:“伯侯不是歸府了麽?怎麽又轉了回來?”
春平侯行禮見過,剛要開口,見郦生在側怡然自得的坐着,這是外人,有些話不好讓郦生聽見,遂輕聲道:“臣有要事要啓奏大王,還請大王借一步說話。”
郦生耳聽八方,不等趙王遷回答,忙站起來笑道:“臣左右無事,大王和君侯先請議事,臣先告退。”
說罷,對兩人行了禮,施施然退了出去。趙王遷忙問道:“伯侯,何事如此鄭重?”
春平侯長歎一聲,低聲道:“大王,出擊平陽的大軍大敗,扈辄以下陣亡十餘萬,僅有數千潰卒逃回。”
趙王遷一聽,頓時呆在了原地,愣愣的看着春平侯,道:“敗了?怎麽會敗了?”
“不是前一陣子,趙蔥和尉缭的援軍都過去了麽?怎麽會連扈辄都折了,隻酒會數千潰卒?”
前些時日,趙柯爲寬解大王和趙倡後的心思,曾經奏過,道是扈辄雖然戰事不利,但燕軍精兵三萬,加上趙蔥新征丁壯五萬餘,已經出發救援,相隔隻有二十裏,秦趙兵力相差不大,扈辄又是猛将,不得勝也就算了,平安而回還是沒問題。
如今春平侯卻說扈辄所部之回來數千潰卒,趙王遷當然想不通。
春平侯此時,再也欺瞞不得,隻得拜倒,心中又是難過,又有些委屈,泣道:“是臣調度失策,料敵不明,緻使扈辄陷于危地,方有此大禍!”
趙王遷急的一跺腳,嚷道:“伯侯這有何必,寡人又不是說伯侯,這軍事之事,原本不是伯侯之長,一向也是委給那些将軍料理。前軍大敗,說明将帥無能,又幹伯侯何事!”
“到底怎麽個情形,伯侯速速說來!”
趙王遷不怪罪,春平侯心裏松口氣,忙用娟帕拭去眼淚,起身奏道:“扈辄十幾萬大軍出擊平陽,先後和王贲、羌廆、李信等秦将人馬交手,雖不曾大勝,也是互有勝敗,隻是秦王政又調蒙恬軍五六萬,發河内、河南三川兩軍丁壯增援王贲,恰在這時,天氣轉暖,河冰化凍,未來和趙蔥兩軍于扈辄幾乎隔河相對,隻是河水阻礙,中間又有秦軍占住南岸堤防,,援軍不得渡河增援,扈辄隻得拼死突圍。兩軍大戰,扈辄陣亡。”
“我趙軍上下,皆不肯降秦,奮勇蹈死一戰,被秦軍斬首十萬。”
趙王遷聽了,恨得連連疾走,喝道:“十餘萬大軍,素來号稱精銳,居然一戰亡盡,扈辄打的好仗。”
說罷,隻是想着大軍敗亡,這秦軍不就要打到邯鄲城下?想到兵臨城下,秦軍連十幾萬大軍都一口吞了,邯鄲這城雖高,卻是無軍可守,自己這堂堂大王說不定要被秦人抓了俘虜,隻怕這高高在上的大王就再也無緣,終日爲階下之囚。
階下之囚!這等宮殿、這等美女内侍,這等吃喝宴飲,再也與己無緣,即便活着,那還有什麽趣味!趙遷想到這悲慘之事,不由大是恐懼,臉色忽紅胡白,口中喃喃自語:“扈辄死了,大軍沒了,秦軍要打來了,秦軍要打來了。”
腦子裏隻是一片紛亂,趙王遷慌亂之中,看到春平侯仍然肅立在側,忙拉住春平侯的衣袖,道:“大局崩壞,伯侯須要救救寡人!”
春平侯趙柯見趙王遷如此慌亂失态,心中卻是暗歎一聲:“此子終是無用呀!”
隻是春平侯沒有細想,如果趙王遷果決英武,又豈能容他這伯侯相國潛通内宮,專權國政!
春平侯趕緊勸解道:“大王勿憂,此時臣已有應對之道。”
“秦軍雖然擊敗扈辄所部大軍,但扈辄所部傷敵也重,秦軍暫時未必有進攻之力。”
“漳水一線,我大趙還有燕軍三萬和趙蔥所部據守,如今春水泛濫,河流迅疾,秦軍欲過河攻長城,定無勝算。”
春平侯這麽一說,趙王遷心裏略略定了一些,但轉念一想,扈辄所部精銳都沒了,趙蔥哪裏頗有老弱,有長城大河爲依靠,隻怕也未必保險吧?
“伯侯說的雖是,但隻怕趙蔥擋不住秦軍之攻。”
“漳水即便不失,秦軍如從井陉、滏口兩陉東下,又該如何?”
趙王遷說的,自己都有點不敢想象,隻是眼巴巴的望着春平侯,期望能有萬全之策。
趙柯忙安慰道:“秦軍即便東下,臣亦有解救之道,大王放心就是!”
趙柯話說的肯定,趙王遷卻不敢确信,追問道:“伯侯當真已有解救之道?”
春平侯知道,此時趙王遷最是沒有主意的時候,如果自己不能讓趙王遷放心,一旦有他人趁機下了說辭,得了趙王遷的信賴,縱然自己有趙倡後支持,不至于一下子喪權失位,但十幾歲的孩子,偏是最固執的時候,往往越是親近的人的話,越是不想聽從。隻怕一旦信了别人,定是大爲器重,自己權柄肯定是大受影響的。
春平侯很是堅定的對趙王遷道:“臣身爲宗親,執掌國事,無論于家于國,都不容大趙有失,此事重大,臣豈能诓騙大王!”
趙王遷點點頭,這話說的沒錯,春平侯是王伯之尊,又是國相,大趙沒了,自己大王做不成,自己這伯父也就做不成什麽相國和春平侯。
“不知伯侯以何策應之?”
春平侯遂将自己賓客所獻之計,按照自己的理解,按照征召、調兵、借力三點一一講出。
趙王遷聽了,想到李牧善戰之名,鎮守代北多年,除了示弱于匈奴,吃了一些虧之外,無論是對付匈奴東胡,還是攻伐燕國,十來年從無敗績。代北軍戰力之強,李牧用兵之能顯而易見,秦軍如果來攻,把李牧調回來,确實是一步高招。
至于李牧代北軍回來了,代北那裏會怎麽樣,趙王遷可是連想都沒有想,
趙王遷心裏大定,道:“伯侯之策,果然有用。”
說完,又加了一句:“當初要是把李牧調回來帶兵,說不定現在已經把秦軍打跑了呢!”
趙王遷也不過是随口說了這麽一句,春平侯心裏卻大不是滋味,看趙王遷似乎把希望都寄托在李牧身上,春平侯還真怕将來趙王遷對李牧言聽計從,那自己在解了燃眉之急以後,定然也是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
隻是目前還是先過眼下這道坎吧。
對于向燕國借兵之事,趙王遷倒是沒啥意見,當下就要派人去将郦生請回,現在就要讓郦生傳信回去,借兵救趙。
春平侯趕緊攔住,道是借兵之事,不急于這一時半會,總是來得及,目下是要将此事通報太後和朝中大臣,隻有自己這方都想的定了,才好去和燕國詳談。
趙王遷一想也是,這是大事,怎麽也要給母後先通個氣再說,于是主動陪着春平侯去見太後。
趙倡後在宮中正在無聊,聽說大王和春平侯到了,頗爲詫異,怎麽兩人一路來了?隻是這兩位都是她最親近的,既然來了,當即讓兩人進見。
兩人進來,春平侯将扈辄兵敗一事說了,趙倡後驚恐之下,不由放聲大哭,一邊哭時,一面埋怨趙柯選人不當,籌謀不利,枉費自己讓他以王伯至親執掌國政之意,竟然短短數月之内,局勢崩壞如此。
女人的痛哭,越哭越覺得自己委屈,越哭越覺得趙柯對不起趙國,對不起自己孤兒寡母,不斷拍着案幾嚎啕,是不是數落趙柯幾句,臉上更是淚水縱橫。
春平侯面對這樣典型小女人的埋怨,既無法辯解,又沒法勸說,隻得不住磕頭請罪而已,還是趙王遷看伯侯實在尴尬,上前抱着趙倡後,細細的解勸,才算讓趙倡後收住了眼淚。
但趙王遷說起春平侯的挽救之策,趙倡後雖然是一個女人,但畢竟十幾年内宮紛争下來,即便看也長了不少見識,比起趙王遷,當然要想的遠多了,說起調李牧之兵,趙倡後馬上就想到,李牧那裏也在和秦軍打呢,這兵調的出來麽?調出來代北三郡咋辦?讓秦軍得去?
再說國内精銳盡喪,再用力征召,也是老弱居多,兵力不足,借兵燕國,看起來不錯,可前面不也說向燕國借兵?雖然來了三萬人馬,但也沒起上大用,況且燕國不是還出兵支援代北三郡了麽?再向燕國借兵,燕國又不是趙國郡縣,還能想借多少借多少,随借随有麽?
現在局勢危險,秦軍已經要打過來了,可不是空口說話就能解決問題,這三策看起來不錯,但具體如何實施,趙倡後可要問個清楚明白,咋也要讓春平侯拿個整章程出來才行。
趙柯此時,已經将賓客之策想的透徹,當即點明:如今趙國疲弱,征召所有丁壯,也不過是應付個危急,但這樣一來,隻怕農耕大誤,秋後收成又是大減,國事越發的艱難。
李牧之軍從代北調回來,代北三郡無兵防守,定然會有失,一旦家眷落于敵手,隻怕代北軍再強,軍心也不穩。
還有借兵燕國。
可以說,燕國是唯一能救趙國之危的。
但燕國已經出了不少力,再開口求援,燕國肯不肯,肯出多大的力是個問題。
要想讓燕國毫不保留的支持趙國渡過難關,那就隻要一條,割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