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納茅焦之谏,以金玉厚賞茅焦,并将茅焦之語告知相國熊啓和華陽老太後。
相國昌平君熊啓聞之,暗思趙太後即便歸來,朝中羽翼皆已星散,一個婦人罷了,還能有什麽能爲。
大王将此事說了,熊啓順水推舟,也就同意。
華陽太後看着嬴政,歎了一口氣,道:“當年你與母後流浪邯鄲,相依爲命,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如今你貴爲大王,爲一國之主,她卻孤處雍城,你心裏不好受,老身豈能不知?”
“母子連心,你能不忘母後生養之恩,有這份孝道,老身隻有爲你高興的。”
“當初之事,非是老身絕情逼你,隻是你母後受衆人之怨,不如此,大臣貴戚也不能心服。我大秦百年基業,斷不能爲了這私情毀于一旦。”
“所幸這一年,朝中諸事還算和順。”
“你母後縱有大錯,這幽居一年之苦,也抵得過了,那些大臣貴戚再有怨氣,也該消滅。”
“你去将你母後接回來,誰要敢說什麽,讓他來找老身,老身爲你做主!”
華陽太後在宮廷之中,待了數十年,如何看不明白時局,趙姬雖爲嬴政生母,但經此一變,料想也沒了參政的心思。縱有些想法,但朝中宮中,都是沒了臂助,自己稍加防範也就足矣制之。
既然趙姬回到宮中也不過榮養。自己豈能逆着嬴政的心意讓他不高興!畢竟這自己年老,這江山終究是他的,芈氏也好,熊氏也罷,還都要在他手下讨生活。
因此這番話說的,入情入理,不但全爲嬴政考慮,更借機将自己對嬴政的心意表白一番,極盡籠絡之意。
秦王政聽了華陽太後所說,心中一暖,大禮謝過老太後,轉身出去。親自帶了車馬,到雍城去接趙太後。
兩人見面,趙姬抱着嬴政放聲大哭,嬴政見母後委屈如此,趕緊安慰母後,一邊勸慰,一邊也是眼淚不止。
待回到鹹陽,趙姬聽說茅焦進谏之事,對茅焦贊賞不已,道:“天下亢直,救秦社稷,使妾身母子團圓者,皆茅卿之力也!”
茅焦有此一功,秦王政任茅焦爲客卿,拜爲傅,待之以師禮。茅焦辭道:“此事皆大王仁孝之心在爾,臣何敢居功?臣遠來孤客,侍奉大王左右,心願已足。太傅之職實不敢當!”
“臣有一友,雖然年幼,但博覽群書,世事洞達,更兼心思機變,足智多謀,大王欲從之遊,臣爲大王招之!”
秦王政見茅焦頗知進退,心中大喜,對茅焦推薦之人,自然嘉納,當即延請賈遺入宮。
待見了賈遺,秦王政見賈遺貌不驚人,初時并未放在心上,不料一談之下,秦王政大吃一驚,這賈遺對諸侯時局,天下縱橫之道,當真是了如指掌。
嬴政當即喜之不盡,一連晤談數日,賈遺言道:“以秦之強,諸侯譬如郡縣之君。臣但恐諸侯合從,翕而出不意,此乃智伯、夫差、愍王之所以亡也。願大王毋愛财物,賂其豪臣,以亂其謀,不過亡三十萬金,則諸侯可盡。”
秦王政欲籠絡賈遺之心,因此上對賈遺極盡恩寵,先是見賈遺爲後勝之客,衣服并不華美,秦王政遂将自己日常所用之衣賜給賈遺,到了飯時,也是賜賈遺同用。
後勝在秦将近一月,和秦國将相相處甚歡,如今自己門下兩客爲秦王所重,後勝自以爲如果不是自己待兩人來秦,兩人如何能得見秦王?更不用說得秦王重用了。
自己門下之客風光如此,自己身爲一國之相,豈不是更爲榮光?如今齊秦相好,日後如果有求餘秦,或可托兩人行之,于是厚賜兩人财物後,打道回府轉回齊國。
茅焦拜爲太傅,乃是上卿,每日都要随朝議政,倒是賈遺,雖說出入宮中甚是得寵,卻隻是布衣之客的身份。
賈遺暗思:自己和茅焦乃是一同自後勝門下投秦,茅焦之功,乃是勸得太後和大王和睦,驟升高位,别人不好說什麽,也沒法說什麽。隻是自此以後,茅兄隻要和光同塵,不要出什麽漏子,以此虛職恩寵終身倒也是未嘗不可。
自己如今布衣之身,并無大功,就算大王再喜歡,也要一步一步做起,隻是時不我待,欲建大功,需有大功之位,要想立刻榮登高位,非要劍走偏鋒不可。
計議已定,一日在和茅焦飲酒之後,賈遺酩酊大醉,醉話連篇,大意就是:大王缺少恩德,心似虎狼;在困境中可以謙卑待人,得志于天下以後就會輕易吞食人。假使秦王得志于天下,那麽天下之人都會變成他的奴婢,絕不可與他相處過久。
茅焦聽見這些話,當即吓得冷汗直冒,兩人乃是孤身來秦,現今自己賜了府邸,這門下僮仆女侍,無一不是大王所賞,誰知道這裏面有沒有人專門前來監視自己二人,賈遺酒後如此亂語,豈不是要給兩人招禍。
茅焦佯裝聽得不清,趕緊令人将賈遺扶到榻上,将衆人都攆了出去,留下賈遺一人沉睡醒酒。
到了次日,茅焦怕賈遺日後再有此疏漏,未免連累自己也要倒黴,悄悄給賈遺說了昨日醉語。
哪知道賈遺毫不領情,哈哈一笑,道:“天下之大,哪裏去不得?秦王非可靠之主,茅兄好自爲之,在下走也!”
說罷,也不管茅焦如何反應,故自揚長而去。隻留下茅焦在這裏目瞪口呆。
賈遺有意如此,又豈肯真的潛身而去,不過大搖大擺的做個姿态罷了,乘了車馬,出了鹹陽城,一路張揚,隻管東行。
秦王政從茅焦口中得知賈遺走了,趕緊派人将賈遺截了回來,留之再三,許以客卿之位,賈遺這才貌似不情不願地留了下來。
這兩人到秦國不過一月,居然同登上卿之位,大破秦國之規。至此,不論昌平君爲首的将相大臣,還是蒙恬和李斯等秦王近侍之人,見兩人取富貴如同探囊取物,對二人都是深爲戒懼。
兩人也知道自己驟升高位,定然惹人側目,爲了不給人當成靶子,都是深自收斂,除了進宮,并不與人交通,好像一心一意做個孤臣的摸樣。
如今朝中重臣,心中壓着的乃是如何促使趙燕相鬥,秦國好借機攻趙的大事,見兩人自覺收斂,而秦王暫時也沒讓二人公開參與這重大軍機,以爲大王對二人并不是十分的信重,這才放了心,也就把注意力放在了趙燕之間的事上。
如今離秋收還不到一個月了。
秋收之後,一來糧草充盈,二來農民也進入了農閑時節,征召士卒參戰,不至于耽誤農時,誤了農耕。因此凡諸侯之間,如果不是緊急時刻,都将大規模的征召士卒和開戰放在秋收之後開始。
這次策劃這麽久,無非就是要調虎離山,一旦趙軍要攻伐燕國,必然要調常備之軍和征召的郡縣之士向中山之北集中。這還在其次,關鍵還要調動民夫勞役,輸送大量的糧草辎重儲備在攻擊的前進基地。這可是一個大工程。
因此,秦國要想打的狠,打得準,就要看趙國是否上當給自己可趁之機,這就不能單靠使者往來說辭,而是要,還是要認真看看,到底趙國的動起來了沒有,是怎麽動的!
但不管趙國動不動,秦國這邊都是要做攻趙準備的,無非是趁虛而入還是大力強攻以及發動時機的問題。
首先是要确定,秦軍這次是要如何進攻,攻擊的方向和戰略目标是什麽。
當然,東出井陉之策,這次肯定是不用了。
但凡能參加讨論的大臣,都已知道驅虎吞狼之計,既然已經把趙軍調到了北方,糧草儲備也都在附近,趙軍在井陉東口處實力正強,秦軍還要穿越四百裏井陉,去硬撞這個鐵闆,除非這些将相傻得不透氣才會這樣想。
在秦王政主持下,朝中重臣和幾位将軍之間多次讨論之下,漸漸的形成了兩種意見:
第一種以相國昌平君爲首,認爲太行山西的太原上黨之地,基本上都是秦國的地盤,雖然還有幾個阏與、和順數城在趙國之手,但都是山險地狹的地方,一來難攻,二來就是攻下了,也增不了什麽錢糧。既然趙軍主力北上,不妨集大軍與河内和東郡。一旦趙軍深入燕地,和燕國打起來,立刻揮軍北上,先橫掃邺地九城,然後突破漳水長城,一路直逼邯鄲城下,壓城内守軍不敢出動,東郡之軍則要将河濟之間數十城,全部取了。形成對趙國的半包圍之勢。
如果趙軍歸來,可戰則一戰勝之,如無可戰之機,則退回漳水之後,憑河防守就是。
至于太原河東之地,以本地之兵,防北邊李牧留守的雁門住軍南下騷擾就是了。
昌平君等人的主張,無論怎麽看,都是相當穩妥之策,不論趙和燕關系如何,趙軍如何調動,隻要趙軍沒有做好在邺地駐紮大軍,要與秦大戰一番的準備。這一策都是可用的。隻是拿下邺地之後戰果高低的問題。
但這個策略,遭到了大将王翦的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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