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丹呵呵一笑:“日後的事,日後再說,隻要目下趙國不敢攻燕,那就無妨。吾有諸君在,定不如秦之意!”
衆人見太子下了定論,也都無話,辭了太子,各自回去休息。
姬丹夜來卻睡不着,想起這到了這個時代,征戰乃是第一保國要事,燕軍積弱,屢戰屢敗,連秦兵想和燕國合謀攻趙,都要派一員将軍爲燕相,以整頓武備,如此軍力将來豈能有所作爲!
自己身處國外,在回到國内之前,那隻能從秦國入手,能趁着秦國政局即将大變之機,渾水摸魚幹掉嬴政這厮自然最好,就算不行,也要想法給嬴政搗搗亂,削弱秦國的一些力量,延緩一下秦國的征服進程,也好爲自己将來的壯大争取點時間。至于對燕國的國内大局,暫時還沒什麽太多的辦法。
不過手下壯士衆多,如還像原來那樣,一味禮賢下士,一味厚加奉養,這衆賓客自由散漫慣了,身處虎狼之國,隻怕急要用人時,還真一時難以湊手。
既然得了郦商、陳餘這等潛在的大将之才,這尉缭又是治軍的好手。不如讓尉缭以軍法布勒賓客,一則此時得用,二來也可察舉和儲備培訓将才。總好過空等一兩年,白白浪費時光好吧?
隻是自四大公子養士成風,這門下之客,都是禮遇相待,可從沒有什麽嚴加管束之說,自己這想法也不知能否行得通!
萬一一着不慎,散了人心,那可弄巧成拙了,看來還需好好商議一下。
找誰呢?
以姬丹感覺,這些賓客之中,範增年歲最長,爲人又嚴正剛粛,眼光敏銳,比之張耳的儒雅俊秀,郦生的狂放疏闊,尉缭的陰謀權詐、陳餘的雄武好鬥,範增應該是最具統領全局之才。況且,劉邦不是說過:自己之所以得天下,是因爲有蕭何、張良、韓信,而項羽有一範增卻不能用,才失去天下。在極爲善于用人、識人的劉邦眼裏,這範增都能得到如此評價,那範增的本事還用自己去操心考驗嗎?
從範增出山爲項燕出謀劃策,到以七十多歲高齡,一直追随項羽東奔西走,操心受累。一心一意的爲項羽打點軍國大事,到最後,項羽中了陳平的反間計,對範增産生懷疑,當即大怒而去,因氣緻病而死。
可見範增的性格,那是眼裏絕對揉不下沙子的骨鲠忠臣。要想讓他全心全意的輔助你,你就要毫無保留的去信任重用。
想讓範增感覺到真正的信任,像這樣事關門下所有賓客的大事,就應該讓他第一個知道。
而且,範增孤身而來,考慮這事顧慮會少一些,如是張耳、陳餘,因有一些門客追随而來,說不定就會摻雜一些不該考慮的事情進來。至于郦生,過于疏闊,萬一此事不可行,難保日後說不定會一時失言,說了出去,而以範增的性格,即便此事不可行,也不過就他一個知道罷了,絕不會洩露出去。
還是先探探範增的口風吧。
第二日,姬丹悄悄請了範增來,揮退了僮仆侍女,将自己想法細細說了。邊說邊觀察,看範增雙手依着高幾,兩眼微微閉着,隻是沉思不語,姬丹不由心裏惴惴。
姬丹等了許久,看範增仍不開口,姬丹以爲範增肯定是不贊同。
他自覺對這個時代的人,了解可遠不如這些賢士,見範增不表态,那或許是自己想當然了,此事根本不可行,姬丹不免有點洩氣。隻得低聲道:“既然先生以爲不可,那就算了。”
範增聞言,猛然将雙目一睜,眼中精光爍爍,道:“何人爲太子出此策?”
姬丹不好意思的笑笑,赫然道:“先生勿惱,并無人爲丹出此下策,隻是丹夜來偶思,如今門下近二百人。多有武勇之士。如今到秦國,如不能嚴加約束,或會惹事,誤了大計。丹在秦國之期,尚且未定,如能用此閑暇,講武習文,也可爲将來大業儲才。或是想的偏了,先生勿惱!”
範增卻呵呵笑了起來,拍掌道:“太子,非也,非也!太子獨得!可見太子天縱聰明,絕不同于素常那些貴公子。”
“此策雖大善,以某看來,尚有微瑕,适才不語,就是在琢磨如何讓此策盡善盡美!”
姬丹頓時精神一振,急道:“當真?”
範增不答姬丹問題,反問道:“太子可知孟嘗、信陵、平原、春申諸公子故事?”
姬丹點點頭,道:“略知一二,還請先生詳解!”
範增道:“這幾位諸侯宗親公子,雖都好養士,當身份不同。孟嘗君繼父之後,先掌齊國之政,後出居諸侯,位列将相。平原君則一直在趙國掌權。信陵君雖曾短暫統兵,則從未執掌國政。春申君則以楚太子賓客而爲楚相。”
“同富貴者多,同患難者少。每當事到臨頭,雖有毛遂、侯赢、朱亥、薛公之屬可大用着寥寥。之所以如此,就是因爲衆公子雖位高權重,但畢竟爲人臣,賢士在其門下,前途有限。諸公子深恐爲賢士所棄,爲他人所笑,隻能對賢士待之以禮,盡資财以奉養,絕不敢約束,主賓之間,純以恩義相結而已”
“得勢則衆人趨之若鹜,失勢則門庭冷落。”
“如此養士,雖有虛名,難抵大用!”
“太子要做大事,門下衆人,但有大才,日後定當入職國政軍中,事關重大,豈能任人毫無責任,來去自由?軍法約束,賞罰分明,恩威并重,正是目下用人馭才之道!”
“諸賓客所以追随太子,正因太子前程遠大,日後爲一國之君,可做一番事業。衆人所求,富貴爾,太子所給,富貴之路也,即便多加約束,衆人隻會心慰,不會輕言離開。”
“隻是太子所想,還略有不全。”
姬丹聽了,更加感興趣,忙拱手道;“請先生指點。”
範增一邊思索,一邊緩緩說道:“太子門下,壯士甚多,可善加編組,以軍法布勒。但尚有一幹文士賢才,如此待之,難展所長,以某看,太子門下賢才雖多,但與某一樣,雖多知詩書權謀,卻未經政事習練,恐日後一旦要用,未免緩不濟急。”
“可将武勇之事,編爲軍伍管理,一面講求戰陣軍法,同時可行護衛之責。”
“其餘賢士,太子可按個人才學,權授假職,讓衆人平日相處,講求治政理事、教化刑律等事。日後如有所用,也可有備!”
“無論文武,俱要按軍法約束,講求紀律,百餘人形同一體,可免爲人所趁”
範增所說,雖然仍是不怎麽具體,姬丹卻已明白:所謂權授假職,一則可在位觀衆人是否确有其才,二來相互磨練,一旦要用,也算有所曆練,三來也通過假職,給了衆人一個将來有可能任用的官位方向,如此一個大大的蘿蔔懸在眼前,當然可增強衆人的忠誠度,形成自己可用的班底。
姬丹大喜,忙請了張耳、尉缭和鞠成過來,将此事說了,範增也細細剖析了一遍利弊,衆人倒無異議。姬丹也不拖延,當即就委範增爲首,詳細拟定細則。
到了次日,衆人呈上細則,姬丹看了,果然這幾位通力合作出來的東西,甚是妥當。姬丹很是高興。又想了一想,隻加了一條:日後但有他人相投,着範增等六人一同考察參詳,按才、德、品、能四項,詳細拟定評語并記檔,以便量才而用。
姬丹之所以要加這一條,是想起了毛遂的故事,當初毛遂投奔到平原君門下,數年之間都不得任用,要不是秦軍圍邯鄲,平原君去楚國求救,毛遂抓住機會,自我推薦才算是有了冒頭的機會。結果一舉成名,促使楚國發兵救趙,留給了後人毛遂自薦的一段佳話。
流傳的故事是佳話,但對于故事的主人公,數年之間不得看重,無從施展,那絕對是非常悲哀和無奈的。這原因,以姬丹想來,定是這些貴公子以養士自诩,來者不拒,但除了已經出名的人物,這數千人隻是粗粗分了品級,厚加奉養而已,并沒有專門的一套體制來負責考察和審定,門下諸人全憑自己的交遊關系和抓住機會表現。所以,姬丹才要加上這一條,給賢才創造出一個可以展現和盡早獲得肯定的機會,也讓自己能更有目的的儲備人才。
對太子加的這條,衆人也都是稱贊,佩服姬丹想的周到。姬丹見衆人并無異議,遂當衆宣布:以範增爲太子卿,總理門下一幹諸事,會合郦食其、尉缭、張耳、陳餘和鞠成六人一起,立即議定門下諸人職位并着手進行相應編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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