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戰時法》草案被張貼在帝國京城的南門,整整用了上百面告示牌,開始向帝國百姓征求修改意見的時候,關于皇帝再次遠征的事情立即成爲了帝國的頭号重要事情。當然,有眼光的人都已經看了出來,皇帝在這個時候推出《戰時法》,正是要利用帝國百姓對遠征的熱情來讓百姓接受這些将對他們的生活産生巨大改變的法律。不過,對于大部分的帝國百姓來說,這還是一件新鮮事。這也是他們第一次擁有了向帝國政府,乃至帝國的皇帝提出自己的觀點與意見的機會。顯然,這本身就足以在帝國引發一場大讨論了。
在帝國百姓就《戰時法》草案進行激烈讨論,并且連續有人上書(當時,很多帝國百姓還是通過傳統的辦法來表達自己觀點的,這就是向皇帝上書)的時候,朱祁钰也很是高興。這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場面。而且,他在這部法律的草案中故意留了幾條有争議的條款,等到百姓的讨論結束,他将這部法案正式交到議會審議的時候,會以百姓提出的意見爲由,故意删除掉這幾項條款,以此彰顯百姓意見的重要性,讓百姓對其他的條款更爲認同。當然,這僅僅隻是一種手段而已,而百姓這麽熱情的讨論一部法律,這本身也就預示着這個辦法的成功,以及這部法律的成功。
當然,朱祁钰本人是不會在這個時候出面的。當各項準備工作都逐漸到位的時候,朱祁钰突然發現自己由閑了下來。離遠征大軍出發還有好幾個月的時間,這是戰争前期準備工作所必須的時間,而且這已經被朱祁钰壓縮到極限了,畢竟軍隊的調動,物資的儲備與調動,各運輸部隊的安排,這些都需要時間。特别是工業結構的調整,以及民間軍事力量的征召等等,需要很長的時間。因此,朱祁钰不得不耐心的等待這幾個月,就算他是帝國皇帝,是世界上權力最大的皇帝,他也不可能在與時間的競争中赢得勝利!
不過,也就在這個時候,朱祁钰遇到了一個讓他有點頭痛的問題。當李妃,李惠中帶着他的大兒子朱見澤來到他的面前時,朱祁钰這才猛然發現,他印象中的那個還處于襁褓中的大兒子已經長大成人了!
朱見澤小的時候有一個别名(傳統,即使是皇室也不例外),而其正式名字是在其十二歲的時候才取的,這顯得有點晚。不過當時朱祁钰也剛好回到帝國,而爲皇子定名的事情,自然應該由皇帝來做,其他人是無法代勞的,所以也就拖到了這個時候。而朱見澤是景泰三年出生的,如果按照帝國的方式來計算的話,他已經十八歲了(實際十六周歲才過)。按照帝國的觀點,十八歲,就已經到了成年的年齡,而在其他的很多國家,這已經是青年人,而不是少年了。
“坐吧,朕一直沒有時間陪伴你們!”朱祁钰尴尬的朝妻兒笑了一下,“見澤都這麽大了,朕現在還一直認爲你是那個不懂事的孩子呢。怎麽,今天跟母親一起過來,是不是有什麽事要跟朕商量?你也不小了,是不是看中哪個大臣或者百姓家的千金小姐了,要找父皇替你做主啊?”
“父皇,其實皇兒不是爲此而來而麻煩父皇的!”朱見澤的聲音還有點稚嫩,不過已經顯得很成熟了。
朱見濟在誕生的時候,朱祁钰就給他找了一個好老師,這就是帝國總理大臣于謙。也許,這是當時朱祁钰能夠給這個大兒子找到的最好老師了。不過,于謙給朱見澤傳授得最多的還是道德,以及作爲一個國家接班人所應該具備的管理國家的能力。不過,于謙卻僅僅隻是朱見澤的正式老師而已,除此之外,他還有幾個很多不“挂名”的老師。這其中,比較重要的就有三個人。
第一個人是柴美嬌。柴美嬌因爲沒有親生兒子,所以一直将朱見澤當作了自己的兒子看待,當然,從嚴格的意義上講,柴美嬌也是朱見澤的“大娘”。因此,柴美嬌對這個兒子是很看重與照顧的,她幾乎将自己的知識都想辦法灌輸給了朱見澤,這其中,最多的自然是航海方面的知識了。
第二個就是段靈。在小的時候,段靈一直很照顧朱見澤,即使後來段靈也爲皇帝生了個兒子,不過段靈仍然将朱見澤當作了自己的親生兒子看待。當然,段靈傳授給朱見澤的最多的還是科學方面的知識。爲此,段靈甚至專門找了幾個科學院與大學的教授來向朱見澤傳授一些重要的基礎科學知識。
不過,最爲重要的還是第三個人。這人就是帝國近衛軍的軍長梁嶽上将!作爲帝國近衛軍的統帥,梁嶽是長期呆在皇帝身邊的。雖然在很多時候,梁嶽本人并不負責皇帝的安全,不過當時京城的安全工作基本上都由近衛軍負責,而且梁嶽每日都會到皇帝那去報道,履行近衛軍的職責。而在最近這進中,梁嶽成爲了朱見澤最喜歡的一個老師,因爲梁嶽是唯一可以教授朱見澤武藝的人!
顯然,梁嶽對朱見澤的影響是很大的。雖然,朱祁钰已經有意無意的讓朱見澤遠離軍隊,在很大的程度上,朱祁钰将這個大兒子當作了帝國的接班人看待。按照朱祁钰的想法,他爲帝國打下了整個世界,那麽他的兒子就應該守住帝國的基業。因此,未來的帝國實際上需要的不是一位統軍征戰的皇帝,而是一個治理天下的皇帝。因此,在朱祁钰看來,朱見澤會不會武,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須要在成年之後掌握治理國家的能力。這也是當初朱祁钰安排于謙擔任皇子太傅的主要原因!
不過,朱祁钰并無意要求兒子按照他定下的方向發展,畢竟,朱祁钰有着與這個時代絕大部分人不同的觀念。在他發現梁嶽在向朱見澤傳授武藝的時候,他并沒有制止,而是決定讓朱見澤選擇自己的發展方向。不管朱見澤選擇什麽道路,在朱祁钰看來,隻要他能夠幹出一番事業來證明自己的價值,那都是成功的。畢竟,未來的帝國也需要将軍,而一個能征善戰的皇子對帝國也是有幫助的。
當朱祁钰仔細打量了站在面前的兒子時,這才發現,在經過了青春期快速發育之後,這個原本個頭并不高的兒子已經成爲了一個身材魁梧的年輕人了。朱見澤身上的那套臃腫的長袍并不能完全掩蓋他的身材。從身高上看,朱見澤已經比他的父親還要高一些了,而且更爲強壯。這也許就是梁嶽的功勞吧。經過了這幾年的鍛煉,這個十八歲的年輕人已經具備了一個男人應該有的所有物質基礎了!
“怎麽,那你找父皇有什麽事呢?”
“其實……”朱見澤因爲很少同父親接觸,所以他仍然顯得有點猶豫,他看了旁邊的李惠中一眼之後。這才說道,“其實,孩兒想跟父皇說一件事情,這就是……”
“有什麽就說吧!”朱祁钰淡淡的笑了一下,然後撫摸了一下兒子的肩膀,在他看來,朱見澤最大的缺點,其實就是性格内向。當然,他也知道,這其實隻是朱見澤在自己面前的表現,而根本原因,還是他對這個兒子,對家人的關心太少了。
“其實,孩兒是想跟父皇談遠征的事情!”朱見澤說着,就咬緊了嘴唇,“孩兒想參加遠征軍!”
“怎麽?”朱祁钰猛的站了起來,有點不相信的看了朱見澤一眼,然後目光落到了李惠中身上,過了好一陣,他才說道:“見澤,這是你的想法?”
朱見澤點了點頭,有點不安的說道:“這确實是孩兒的想法,孩兒現在已經成年了。而且,按照帝國新的法律規定,任何年滿十六歲的帝國男性臣民都有義務服兵役,爲國家效勞。今年孩兒已經十八歲了。
而且按照新飛方法計算,也已經有十六周歲了。雖然孩兒是皇子,不過,父皇一直教導我們,皇子與庶民并無區别。既然,帝國的臣民都有義務服兵役,爲帝國效勞,那麽,作爲皇子,就更應該履行自己的義務,更應該爲其他地帝國臣民做表率!”
朱祁钰耐心的聽完了兒子的講述,同時心情也逐漸平靜了下來。他微微皺了一下眉毛,突然就笑了起來。
“父皇,其實……”朱見澤是有點害怕這個平時很少接觸的父親的,“其實,孩兒也知道,參加遠征軍有危險。不過,孩兒認爲,既然父皇是帝國的最高統帥,那麽孩兒就不能讓父皇失望!”
朱祁钰微微皺了下眉毛。“很好,其實,你能這麽想,父皇感到很高興。當然,參加遠征軍的事情,父皇會考慮的,并且也會尊重你所做出的選擇。不過,你也需要再仔細的考慮一下,畢竟,你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了,應該爲自己的行爲負責。現在,你先回去吧,讓父皇給你母親單獨呆一會!”
朱見澤仿佛聽到了特赦一樣,立即就離開了。
朱祁钰的目光在表情極爲平靜的李惠中身上來回打量了幾下,這才發現,李慧中其實已經蒼老了不少,不過,她是一個極爲懂得保養的女人,如果不仔細看的話,根本就發現不了她臉上的蒼老痕迹。當然,時間在人身上留下的痕迹還是非常明顯的。
“惠中,這應該是你的想法吧?”過了一會,朱祁钰才突然說出了這句話來。
李惠中的神色并無太大的變化。“陛下,其實臣妾也是才知道見澤的這些想法的。當時,臣妾也很吃驚,不過他堅持要臣妾帶他來見陛下,所以……”
“其實,朕完全能夠明白見澤的想法,不過,朕有一點卻不太清楚!”朱祁钰有意無意的在看着李惠中的眼睛,他也知道李惠中是一個從來不輕易把内心活動表現在臉上的人。但是,一個人的眼神是無法掩飾的。“見澤并不是一個愛說話,甚至是會說話的孩子,今天他的這番話,确實讓朕感到非常的驚訝。朕感到很納悶,還以爲有人教他這麽說的呢!”
李惠中的眼神微微的變了一下,不過立即就恢複了正常。“陛下,臣妾開始也是這麽認爲的,畢竟見澤這孩子的性格比較内向,臣妾都不敢相信他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不過,臣妾卻認爲,見澤已經長大了,他有自己的想法。而且陛下也常說,任何人都有權利選擇自己的人生道路,既然見澤選擇了這條路,那我們爲什麽要反對呢?”
朱祁钰慢慢的點了點頭,不過卻沒有馬上開口,沉思了一陣,他才說道:“對,每個人,包括朕的兒子,都有選擇自己人生道路的權利。當然,見澤也絕不例外,不過在這個世界上,很多人其實是沒有選擇的。朕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兒子也走上沒有選擇的道路!”
“陛下,相信見澤已經考慮好了自己的發展方向,既然,他願意通過參軍來報效帝國的話,這也是他自己的道路!”
朱祁钰長出了口氣。“好吧,也許,朕确實不應該爲見澤做主。不過,我們都應該明白一點,如果他選擇了走上戰場,那麽,在戰場上,他就是一個普通的戰士,一個不比其他任何人優越的戰士。朕會用最嚴格的要求來對待他,相信你也應該清楚這一點!”
李惠中的身軀微微的震動了一下,不過立即就恢複了平靜的樣子。
“好吧,你先去休息,朕還有點事情要處理!”
“那臣妾就先告辭了!”
等到李惠中走到門邊的時候,朱祁钰突然開口說道:“惠中,這些年來,朕對你也許不算是最好的,不過朕一直平等的對待你們。不過,你也應該知道一點,朕絕不希望有任何人危害到這個家庭!”
當李惠中轉過身來的時候,朱祁钰已經背對着他了。在這一刻,李惠中的神色突然顯得猶豫了,她遲疑了一下,這才轉身離開了禦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