闆本政右衛門、廣濑壽助、松木直亮、西義一等人都不約而同的放下了酒杯,站在了剛剛重新制作的承德沙盤之前,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馬家溝側嶺、老虎溝、僧冠峰這三個支撐點上。岡村甯次初到前沿還不了解具體的實際情況,并未急着發表自己的看法和意見,而且岡村甯次非常清楚,這些師團長和旅團長們無一不是當年陸大的風雲人物,自傲和自負讓他們不太習慣接受與自己平級或者級别更低者的意見,岡村甯次是關東軍的參謀長,不是下面師團的作戰參謀主任,所以他要扮演一個合适的角『色』,既起到了主導地位,又不能顯得過于的委曲求全。
闆本政右衛門皺着眉頭圍着沙盤轉了二圈後用指揮棒指着承德的半個城區道:“如果是我防禦承德的話,我肯定會據守整個城區,利用四面有利地形據守,即便周邊遭到突破,我依然可以利用城垣進行防禦,最後才會退入城内進行巷戰!”
岡村甯次點了點頭道:“确實如此,如果我來防守的話恐怕也不會這樣據守半城而已?這樣雖然三角型防禦十分穩固,但是卻缺乏戰略縱深,短時間也許效果會很好,但是如果我軍猛攻其一點,一旦突破其必将全線動搖,而且在如此小的範圍内,我軍的火炮優勢将得以完全體現。”
闆本政右衛門指着馬家溝側嶺道:“這裏與老虎溝相比地勢更爲易守難攻,所以中**的主力必定不在這裏,所以我以爲我軍當集中兵力進攻承德城防三點支持點中的其中一點,突破一點震撼敵軍全線,然後在全面發起總攻全殲頑敵。”
西義一看了闆本政右衛門一眼道:“僧冠峰的地勢過于險要,我軍仰攻傷亡恐怕難以承受,但是現在我軍有充足的炮火支援,所以我以爲僧冠峰才是真正的弱點,而且拿下了僧冠峰還可以居高臨下壓制老虎溝一線,阻斷敵軍增援。”
岡村甯次看了看西義一,又看了看闆本政右衛門,他沒想到兩人一上來就立即針鋒相對起來?猶豫了一下微微一笑道:“我認爲兩位師團長所說的都有其的道理,這樣如何,第六師團加入馬家溝側嶺的進攻之中,第十師團從左翼進攻馬家溝側嶺,第八師團則加入僧冠峰方向與第十四師團配合,重炮旅團第一聯隊配屬給第六師團,第二聯隊配屬給第八師團,第十六師團所部沿李家莊、馮莊一線布防阻敵增援,獨立混成第三十三旅團位于虎牙隘口一線布防保證攻城部隊側翼安全,獨立混成第十四旅團爲總預備隊,明日拂曉開始進攻!”
闆本政右衛門、西義一等人也意識到了這是副參謀長在遷就自己,而笑談的最後竟然變成了一道不擇不扣的命令,衆人連忙立正答是,畢竟他們眼前的乃是關東軍的副參謀長攻熱前敵總指揮。
别具一格的作戰會議散會之後,旅團長們興高采烈的将岡村甯次帶來的清酒與鱿魚幹、牛肉幹等等通過帶走,他們的表情如同參加了一場聚餐一般,不時的有人議論着這位平易近人的副參謀長閣下。
站在沙盤前的岡村甯次此刻正握着一個普通的軍用規格的鋁制水杯,從微微顫抖的水杯可以發覺岡村甯次臉上的笑容此刻盡去,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猙獰!
望着自己面前的沙盤,回想起闆本政右衛門與西義一兩人桀骜不馴的态度,岡村甯次深深的吸了口氣,這些師團長們根本就沒把自己放在眼中,自己未用前敵總指揮的名義召開軍事會議,而且拿出了清酒緩和氣氛,目的就是給這些陸軍的老資格們一個面子,如果岡村甯次當上陸軍大臣的話,他肯定會第一時間讓這些混吃等死的老家夥們滾回老家去養老!
明明應該集中兵力猛攻承德馬家溝側嶺陣地,尋求突破,結果自己被『逼』無奈将重炮旅團拆分成兩部分,炮兵的火力在于集中使用,給予敵軍造成巨大的傷亡,動搖敵軍的堅守決心和戰鬥意志。
如果進攻失利的話?岡村甯次腦海中閃現了一個連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得念頭,怎麽可能?四個師團進攻區區一個中國師固守的小城?岡村甯次緩緩的放下了水杯,參照地圖用木尺量了一下沙盤,其精确程度還算是滿意,不過即便這樣的沙盤如果在陸大的考試中也隻能算是勉強及格。
岡村甯次反複的丈量了承德三面的攻擊陣地,頓時倒吸了一愣涼氣,之前他也認爲二個師團圍攻的承德最多二日就會被攻破,戰鬥的結果是第十師團與第十四師團傷亡慘重,還陣亡了一位旅團長,現在看來中國守軍張學武所部布置的防禦還是相當有一套的,看似放棄半個城區三點固守很是愚笨甚至不理智,實際上等于減少一個受到攻擊的方面,而且無論進攻哪一個支撐點,除了主攻部隊之外,左右兩翼都将遭到來自側翼的斜『射』火力的打擊,位于城中的中國守軍炮群則可以随時調整方向、密位向所有他們設定标尺的位置實施『射』擊,而己方卻因爲戰場容量十分有限,所以即便是一次『性』投入一個聯隊的兵力發起沖擊,真正面對中國守軍陣地激烈交火的不過隻有一個中隊而已?
岡村甯次可謂是越看越害怕,三個支撐點中以僧冠峰戰場最爲狹窄,一個中隊的兵力勉強能夠展開,以老虎溝陣地最爲寬闊,大緻能夠容納下一個大隊的兵力,但是在今天的會議上松木直亮和廣濑壽助這兩位師團長除了不聽的歎息叫苦之外,其餘的幾乎什麽有用的都沒說!這兩個家夥到底想幹什麽?
岡村甯次忽然恍然大悟,自從日俄戰争之後,帝國陸軍就一直保持着十七個常備師團的編制,陸軍之中能夠從師團長近身的可謂屈指可數,基本都要在師團長的位置上轉入預備役退役,不敢過這次熱河之戰似乎給這些有幸參戰的師團長們看到了所謂的曙光?軍部甚至出現了一種隻有将戰争無休止擴大的聲音!
相對岡村甯次認爲,将戰争無休止的擴大是一種無比愚蠢的行爲,中國的大縱深非常不利于速戰速決的戰略,而且以日本脆弱的國力一旦陷入中國戰場的汪洋之中,其後果将會是非常嚴重的,那将直接影響到日本帝國整體的戰略部署,對于中國隻能蠶食而不能鲸吞!
在岡村甯次看來,真正的戰略家不僅僅要清楚在何時開始一場戰争,更應該能夠把握如何在攝取最大利益的同時結束戰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