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平被關押了一個多月的張學武終于被放出了小黑屋,出乎張學武意料的是他所見到的第一個人竟然不是張學良,而是王以哲?
顯得消瘦了許多的王以哲狠狠的瞪了一眼正在狼吞虎咽的啃肘子的張學武,坐在一旁給張學武倒了一杯酒,拍了拍張學武的肩膀道:“不用立規矩了,你現在沒了軍銜,咱們就以兄弟相稱吧!”
被關了一個多月,每天二頓都是一個小窩頭加涼水的張學武此刻哪裏有時間去搭理王以哲,此刻又肥又膩的肘子就是他的親爹,哪怕這頓就是斷頭飯,張學武依然也能吃進去,在被關的這段時間内,張學武驚異的發現除了看守的态度十分惡劣之外,竟然沒有任何審訊和探視?
這似乎非同尋常,張學武知道如果按照曆史的走勢發展并未出現太大的變化的前提下,張學良是絕對舍不得殺自己的,其一張學良是個念舊與親情的人,即便在痛恨自己也必須給自己留條活路,因爲自己可以不仁不義,但是堂堂陸海空副總司令,幾十萬東北邊防軍的當家人卻不能無情無義。其二是此番自己等于給張學良減少了很大的損失,将東北軍留在沈陽的家底硬通貨搶出了大半,軍械、設備等等也搶了出來,尤其是飛機全部飛往了錦州,可以說将損失降到了最低,在這一點上張學武是有功無過的,比起他的抗命不遵,兩下也能算是功過相抵,所以張學武此番吃得非常痛快。
王以哲羨慕的望着狼吞虎咽的張學武道:“我一直認爲你有兩把刷子,結果我看走了眼,你小子整個一個賣刷子的啊!把老子和榮長官困在司令長官公署,把老子的第七旅都給忽悠走了,現在害的老子帶着一幫團長、營長每天都在暫編補充旅選兵!”
張學武放下了手中的肘子望着王以哲道:“那第七旅原來的弟兄們那?”
王以哲嘿嘿一笑道:“都在錦州聽候處理,等處理過你這個罪魁禍首之後,才會輪到他們,他們可是吃得不錯,我前些天去看了看,趙新宇、張天鵬這些人基本都胖了一圈,你老弟每天涼水窩頭想必也是感慨頗深吧?”
張學武瞪了一眼落井下石說風涼話的王以哲道:“有話直接說吧!你王大旅長此刻還能有心情來看我?你打我一頓還貼邊!”
王以哲無奈的搖了搖頭道:“是副司令讓我過來問問你,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了嗎?如果想明白了就洗個澡換套衣服去見他,如果沒想明白就繼續住小黑屋,什麽時候想明白了,什麽時候在出去。”
張學武微微一愣道:“不經過軍法審判了嗎?我這戰場抗命拘禁長官可是重罪啊!”
王以哲頓時沒好氣道:“你個狗膽包天的玩意,少得了便宜賣乖,現在外面的報紙報道你這位抗命血戰日寇大英雄的比罵副司令的還多,汪兆銘這幫烏龜王八蛋,給副司令按了一個不抵抗将軍的惡名,現在全國上下口伐筆誅,副司令的日子很不好過啊!”
張學武猶豫了一下,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道:“王旅長,現在北平方面可有反攻沈陽的具體計劃?”
王以哲也端起面前的酒杯長歎一聲道:“還反攻?日本人一個月内三次增兵,由當初的一個師團加滿鐵獨立守備隊,變成現在的四個師團又三個混成旅團,除了原來的日軍第二師團外,闆本政右衛門之第六師團、西義一之第八師團、廣濑壽助之第十師團、茂木謙之助騎兵旅團等部隊都是近期抵達的,眼看着錦州即将成爲日本人砧闆上的肉了,現在日本人正把手伸向黑龍江,蘇炳文與馬占山在争黑龍江省代『主席』的位置,最後還要看副司令的意思。”
王以哲的話讓張學武的心頓時咯噔一下,看來曆史的軌迹也并非是一成不變的,似乎自己在北大營的血戰給予了日本關東軍方面極大的震撼,意識到在單兵戰鬥力上并不占據絕對優勢的日本軍部,爲了達成迅速占領東北三省的戰略意圖,迅速進行了大規模的增兵。
日軍的快速增兵會對即将發生的江橋抗戰以及日後的東北義勇軍的興起産生什麽樣的影響?
北平順承王府的南書房之内,張學武一進屋就看見了那副蔣中正所題落款的難得糊度,這副字十張學良東北易幟之後,老蔣與其在承德密會時所贈,自從到了北平出任中華民國陸海空軍副總司令之後,張學良也就将他盟兄的這副字挂在了順承王府的南書房之内。
見到身穿筆挺軍服尚未佩戴領章與胸章的張學武走進書房,張學良哼了一聲道:“自己坐吧!”
張學武也真的毫不客氣的一屁股坐在了書房的正位上,正想信步離開書桌案枱的張學良深深的吸了口氣,轉身又返回了書案之後的太師椅處落座,對于自己占了老大椅子絲毫沒有察覺,左顧右盼個不停的張學武,一旁譚副官也不好提醒,畢竟這是副司令的家事,放下茶杯之後,譚副官迅速的關門離去。
對于自己的這個堂弟,張學良心中此刻有說不出的苦澀,自從東北軍忍辱撤退之後,日軍随即四處進軍,而日本『政府』方面卻在與南京『政府』打起了太極拳,也不清楚這日本軍部到底聽不聽命于他們的『政府』?
如果自己當時下令支援孤軍困守北大營的張學武,現在的局勢會不會是另外一種情況?可惜的是這個世界上唯獨沒有後悔『藥』這種東西可賣,最讓張學良氣氛的則是以汪精衛爲首的一夥人利用他們所掌控的幾家報紙掀起了全國上下對自己的口伐筆誅,雖然之前他也有所準備,但是面對如此浩大的聲勢,他的準備似乎就變得蒼白無力了!
若不是張學武率部在北大營堅持了數日之久的那場血戰,恐怕此刻自己會更加被動,在看看這位給自己挽回了巨大損失堂弟,張學良知道這會張學武的心底肯定憋着一股勁,想梳理開恐怕沒那麽容易。
“到底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還連着筋!承文啊!我知道你心底裏面有氣,但是人到了我這個位置的時候,往往考慮的東西就不那麽簡單了,将令一下千軍赴死,說起來何其的簡單?如果中日爆發大規模的戰争,歐洲列國遵守非戰公約的話,那麽丢的恐怕就不是遼甯、吉林兩省之地了,現在日本又虎視眈眈的盯着黑龍江,我們即便想打也是鞭長莫及了啊!”張學良的一番話讓張學武微微一愣。
張學良站起身來到書房内的沙盤之前道:“你大哥現在投靠了日本人,率部在錦州一代活動,黃顯聲幾次請示我,我也拿不定主意,今天我想聽聽你的建議!”
張學武冷哼一聲,來到沙盤之前面無表情道:“這種數典忘祖之徒留其何用?給咱們抹黑嗎?對于熙洽、張海鵬、于芷山之流的漢『奸』走狗賣國賊必須嚴厲懲辦誅其全族,這群狗漢『奸』所帶來的破壞和威脅影響要遠遠大于日本人。”
張學良目瞪口呆的望着神情激憤的張學武不知該說些什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