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讓張學武失望的是這次絕對出乎日軍預料之外的突擊,并沒有擊斃什麽高級日軍将領,從繳獲文件與軍用地圖,加上擊斃的日軍參謀的軍銜綜合判斷之下,這裏是一處日軍的旅團一級的指揮部,張學武很是納悶,日本人的腦袋進水了不成?将旅團一級的指揮部設在了前沿?
根據日軍步兵『操』典,旅團級指揮部至少要距離前線二十公裏,北大營的情況特殊,加之守軍缺乏炮火,但是将旅團一級的指揮部設在大隊一級指揮所的位置上,絕對不是英勇的表現,而是一種豬頭的行爲。沒打死或者俘虜日軍将官,隻打死了幾名少佐和中佐參謀,另外繳獲了一件少将的軍服上衣和幾個大皮箱,置于是否有軍旗張學武根本沒去詢問,日軍聯隊一級的軍旗都擁有一個中隊的護旗部隊,想繳獲軍旗還不如琢磨着擊斃日軍幾個大佐,幫他們完成晉升的夢想容易得多。
放棄北大營,與東三省兵工廠趙新宇、張天鵬所部彙合,望着龐大的廠區張學武感到了一陣陣的無力,雖然有近萬名工人幫組拆運,但是72小時的時間僅僅拆除裝車的設備不足七成,大部分的超重型設備無法帶走,張學武甚至連用來摧毀這些設備防止資敵的炸『藥』都沒有,臨機決斷之下隻能破壞或者拆卸重要部件,防止日軍利用。
存放在東三省兵工廠的四百輛二點五噸福克斯卡車也因爲找不到足夠的司機,隻能忍痛将其中的一百九十餘輛燒毀,望着這些東北四省民衆的血汗錢購買來的大量設備被放棄,張學武的心頭就在滴血。
曆史上這些設備與武器被日軍最大限度的利用了起來,東北三省以及日後熱河的輕易淪陷,讓日本人的野心開始急劇膨脹。
望着夜『色』中的沈陽城,張學武不知道那發生在曆史上卻又被人故意淡忘了搶掠、強『奸』、屠殺是否還會重演?或許因爲自己的抵抗更加激起了日軍的獸『性』?人可以有選擇的遺忘,但是曆史不會遺忘,日軍破城之後燒殺搶掠達三天之久才被初步制止,經過不完全統計,沈陽城内八成以上的商戶遭到了劫掠,六百餘戶遭到滅門,日軍士兵随意槍殺『射』擊路人,強『奸』不計其數……
1931年9月22日,日軍的尖兵開始多路向沈陽城内搜索前進,張學武指揮着六二零團的最後一個連的部隊登車向錦州進發,望着沿途熙熙攘攘的難民,張學武面無表情靜靜的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無論任何年代,無論如何去美化宣揚戰争,在戰争中遭受創傷最深的永遠都是普通的老百姓。
表情麻木的民衆拖兒帶女的行走的路的兩旁,偶爾有人擡頭用空洞的目光望一樣車上的東北邊防軍官兵,這一眼對于血戰了數晝夜的六二零團幸存的官兵們來說,簡直就是在針紮刀刺一般難受。
當面對外辱犯境之時,幾十萬用東北民衆的民脂民膏養起來的東北角卻隻能背向敵人,将自己的家園拱手相讓?身爲軍人不能保境安民卻還要退出自己的家園,讓敵人燒毀自己的房屋、殺死自己的親人,自己的姐妹?這他娘的到底算什麽道理?
車上的東北邊防軍第七步兵旅六二零團的官兵們蒼涼的望着行走在路兩旁的父老鄉親,身爲軍人的他們無言以對,北大營的死守爲沈陽城的民衆争取了寶貴的三天時間,疲憊不堪的張學武第一次深深的感觸到了在曆史大『潮』車輪的面前,人的力量是多麽的渺小?
除非他能夠擁有軍政臨機的決斷大權,本人亦擁有一定的威望,否則象扭轉曆史簡直就是癡人說夢一般的可笑!三日浴血鏖戰的最終結果就是使得沈陽城比曆史上僅僅晚淪陷了二天而已,或許自己率部撤退的時候,日本人與南京方面都長長的松了口氣吧?
突然,猛的一個急刹車讓昏昏欲睡的張學武與前擋風玻璃來了一次親密的接觸,『迷』『迷』糊糊的張學武被撞了一個七葷八素,『揉』着額頭無比懷念安全帶的張學武發現竟然一群學生攔住了自己車輛的去路?
幾十名學生将路堵得死死的,站在最前面的是幾名身穿藍『色』對襟女服,黑『色』百褶裙白『色』長襪梳着短發的女學生?
路旁的難民見此情景急忙向兩邊繞去,雖然看熱鬧是國人一種根深蒂固的『毛』病,但是這個熱鬧也要分看誰的,比如背響火的軍爺和胡子的熱鬧,那都是看不起的,一個不留神丘八爺發威,代價就是自己的小命。
張學武打開車門,李明堂急忙帶着幾十名端着花機關的衛兵趕了過來,張學武這才發現天竟然不知何時開始下起了小雨?仰望陰霾灰暗的天空,張學武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這難道是老天爺在爲東北淪陷之始在哭泣嗎?也許從今天開始三千萬人民将陷入日寇的鐵蹄之下!
望着有些微微膽怯依然仗着膽子伸手攔車的學生們,張學武走到面前,發現爲首的一名異常秀美動人的女孩嘴唇發青在微微顫抖,袖口不斷滴下的雨水證明女孩已經渾身濕透了!
望着楚楚動人的女孩張學武脫下雨衣解開了自己的武裝帶,将自己的呢子軍服披在了女孩的身上,又将雨衣披在了外面,一陣秋風掃過,張學武深深的吸了一口涼氣道:“李明堂把雨衣都給同學們披上!”
女孩倔強的望了一眼張學武,将雨衣和軍服都丢在地上情緒激動道:“我不穿東北軍的衣服,長官!你們不能就這麽撤退了啊!你們是軍人,守土衛國是你們的責任,如果你們不抵抗侵略的話,就請将武器交給我們,我們去抵抗侵略!”
對!把武器交給我們!給我們發槍!
望着群情激動的學生們,張學武默默的揀起了自己的軍服抖動了一下上面沾滿的泥水低沉道:“不是東北軍,是中華民國陸軍東北邊防軍,身爲軍人當以服從命令爲天職,同學們請都上車吧!你們要愛惜自己的身體,你們才是國家的未來,現在吉林副司令長官張作相以返回錦州坐鎮,我軍主力亦在大虎山方向集結準備反攻!請大家相信我!”
“真的要反攻?”面對女孩的質疑,張學武将胸口拍得咚咚響,好不容易才将這些學生全部勸上了卡車。
在站一旁的李明堂猶豫了一下道:“參謀長,真的要反攻?”
張學武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道:“我也不是想刻意欺騙他們,這些學生都是國家未來的寶貴财富,有的時候也需要一些善意的謊言,要反攻早就反攻了,我們孤軍困守之際不見援軍隻見責難電報如雪片一般,大勢所趨你我之輩隻能盡人事而聽天命啦!”
途中休息吃飯的時候,張學武得知了那個帶頭攔車的女孩是東北大學的學生沈伊蘭,其父是萬國銀行董事長沈翰澤,一個千金大小姐竟然敢帶着幾十個學生大行其道攔截軍車要武器?也是真夠懸乎的了,如果碰上一幫潰兵或者兵痞,恐怕這位沈大小姐就要遭殃了。
困守北大營的張學武所部終于撤退了,關東軍方面、北平方面、南京方面不由得幾乎所有的人都長長的松了口氣!在詭異的氣氛中,日軍沿着滿鐵沿線在遼甯、吉林四處進軍,東北邊防軍省防部隊在不斷退卻,北平方面的中華民國陸海空軍臨時副司令長官公署在等待南京國民『政府』的指示,南京國民『政府』在等待國聯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