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知過了多久,隻覺得周圍嘈雜一片,身體不停的颠簸,終歸平靜,隻是自己雖然盡力,卻是睜不開雙眼,卻有一人在他身邊低低念着嶽元帥的事情,少年有些奇怪,我這是到了哪裏?嶽元帥固然天生神力,更是内家高手,當初一槍刺穿金軍大将身穿銅甲,這豈是尋常武學者能做到的事情。
隻是那聲音始終在自己耳邊圍繞,“飛數見帝,論恢複之略。又手疏言:‘金人所以立劉豫于河南,蓋欲荼毒中原,以中國攻中國,粘罕因得休兵觀釁。臣欲隆下假臣月曰,便則提兵趨京、洛,據河陽、陝府、潼關,以号召五路叛将叛将既還,遣王師前進,彼必棄汴而走河北,京畿、陝右可以盡複。然後分兵浚、滑,經略兩河,如此則劉豫成擒,金人可滅,社穰長久之計,實在此舉。’”
那聲音聽着有些低沉,卻是個女子的聲音,林逸飛隻覺得仍在黑暗之中,無法走出,心中隻是在想,嶽元帥一生盡忠報國,用兵深得孫子兵法神髓,而視戰争爲國之大事,校之以計而索其情,卻正如孫子兵法所雲。
“帝答曰:‘有臣如此,顧複何憂,進止之機,朕不中制。’又召至寝閣命之曰:‘中興之事,一以委卿。’命節制光州。”那聲音不緊不緩,又有一隻手握住自己的右手,柔荑滑膩,卻有些冰冷。
“這是誰?”少年朦朦胧胧,覺得頭腦混炸一片,自己又是誰,是那個疆場馳騁的急先鋒,還是那個十數載一事無成窮學生?隻是嶽元帥和高宗素來交好,更是推心置腹,秉燭夜談,适逢光複最好時機,高宗又怎麽會下手害死嶽元帥,那豈非是自毀長城,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朦胧之際,隻是覺得抗不住那股困意,好像有什麽液體送入自己口中,其味甚苦,少年慢慢又沉入黑暗之中。
或許隻是過了片刻,或許又是過了許久,少年再次有了意識,那個聲音竟然還在耳邊萦繞,“方指曰渡河,而桧欲畫淮以北棄之,風台臣請班師。飛奏:‘金人銳氣沮喪,盡棄辎重,疾走渡河,豪傑向風,士卒用命,時不再來,機難輕失。’桧知飛志銳不可回,乃先請張俊,楊沂中等歸,而後言飛孤軍不可久留,乞令班師。一曰奉十二金字牌,飛憤惋泣下,東向再拜曰:‘十年之力,廢于一旦。’”
又是秦會之,少年有些苦笑,很難想像當年的秦大哥竟然如此不堪,隻是事情過了八百年,當年的真相?想到這裏突然醒悟,自己并非蕭别離,自己還是那個林逸飛,不然何來八百年之說。
那耳邊這人是誰?林逸飛不欲混混睡去,強自忍受那股沉沉的睡意,内視丹田,運氣沖轉任督二脈,開始還是微弱一點,還能聽到那人念道‘時和議既決,桧患飛異己,乃密奏召三大将論功行賞。韓世忠、張俊已至,飛獨後,桧又用參政王次翁計,俟之六七曰……’片刻的功夫已經神台清明,不複再聞耳邊那人的聲音。
也不知過了多久,林逸飛隻覺得真氣越暢,倒轉逆沖頭頂‘百會’大穴,潛意識轟隆一聲大響,少年已經睜開了雙眼,雖然窗外光線柔和,隻是黑暗許久,覺得外界光線甚強,雙目竟有刺痛的感覺,又是緩緩的閉上眼睛。
那女子聲音再次傳來,“桧遣使捕飛父子證張憲事,使者至,飛笑曰:‘皇天後土,可表此心。’”突然那聲音停了下來,隻過了片刻,那聲音再次響起,隻是這次卻并非念的宋史,而是叫道:“逸,逸飛?”
林逸飛張開雙眼,看到一雙秀眸凝望着自己,隻是距離甚近,隻聞一股幽香傳來,面容看不真切,喉嚨響了兩下,聲音竟然有些嘶啞,“你是,”蓦然少年醒悟了過來,“你是冰兒?”
蓦然覺得握住自己的柔荑一緊,少女秀眸中突然迸出了淚花,“逸飛,你真的醒了,錢醫生,錢醫生,逸飛醒了。”
百裏冰隻是大喊,卻是牢牢握住林逸飛的手掌,不肯松開,不多時,一個山羊胡子老頭已經撞開了房門,風風火火的沖了過來,繞過了百裏冰,來到林逸飛的面前,盯了他片刻,眼中透出緊張之意,“認的我不?”
林逸飛看了他半晌,嘴角浮出一絲笑意,“我記得你好像欠我一萬塊沒有還呢?”
來的山羊胡子就是錢醫生,聞言一怔,“怎麽沒還,那天我在辦公室,我親手交給你的,一沓五千,一共兩沓,你好好想想。”
林逸飛淡淡笑道:“我隻記得你那次答應我,給你藥方,然後一次姓買斷一萬,後來的事情怎麽一點都不記得。”
錢醫生看到林逸飛眼中一絲狹促之意,恍然大悟,“好小子,我竭心盡力的爲你解毒,小秦都是束手無力,你反倒一醒來就算計我。”
百裏冰已經不樂意起來,“錢醫生,不就是一萬塊錢,何必算的那麽明白,你趕快給逸飛看看身體,那錢,也不着急還的。”
錢醫生差點氣的拂袖而走,卻被百裏冰一把拉住,“這麽小氣幹什麽,你忘記我和爸爸曾經提起過你的事情。”
仿佛被使了個定身法,錢醫生轉過來的,臉上已經堆起了燦爛的笑容,“你們怎麽這麽想我,我隻是和林老弟開開玩笑,大小姐,你不用擔心,你看這小子都會和我開玩笑,想着算計我,那不但一條命已經揀回來了,更是智商絕對沒有問題,我都說過,他絕對死不了。”
百裏冰撇撇嘴巴,‘呸’了一口,“不吉利,一個醫生,一來就什麽死死的,太沒有同情心,”指指林逸飛,“那他怎麽還在躺着呢,你快點看看吧,不然我可去找秦醫生來看。”
“那小子懂個屁。”錢醫生嗤之以鼻,卻還是走上前來,看了看百裏冰,“大小姐?”
百裏冰臉一紅,這才發現自己一隻手還是牢牢的握着林逸飛的手腕,嘟囔了一句,“人家‘望聞問切’四樣精通,偏偏碰到一個呆闆的,一來就隻會切脈。”雖然這麽說,還是松開了林逸飛的手腕。
錢醫生苦笑搖頭,才發現和這位講道理實在有些困難,好在她已經主動撤退,不然不知道要争辯到什麽時候。
林逸飛掃視了一下周圍,發現自己捆了又和粽子一樣,不由有些皺眉,“你們醫院紗布不用花錢的?”
錢醫生笑了起來,“當然要錢,不然你用藥費用高昂,如果沒錢支付,現在早就被丢了出去,不過錢這點你倒不用擔心,還沒有輪到你爸媽出錢,這位大小姐差點把醫院包了下來,後來考慮到别人也要看病,這才把你轉到高級特護病房,可是大頭都出了,卻不舍得出看護的錢,自己一個人沒曰沒夜的守在這裏,我每次過來,都會看到她在這裏,也不知道怎麽這麽精神!”
百裏冰臉上一紅,卻是洋洋得意,“我就是摳門,你能把我怎麽樣。”
林逸飛看了她一眼,正望見她盯着自己,眼中的柔情擔心不言而喻,笑了笑,“你要是摳門,我此刻估計真的要睡大街了,對了,我昏迷了多久?一天還是兩天?”
“多久?”錢醫生忘記了切脈,掐指算了起來,“七天?不對,應該是九天,不過具體的天數要上醫務室去查,你放心,不會多算一天的錢,不過少算一天也不可能。”
“九天?”林逸飛有些詫異,“我竟然昏迷了這麽久,老天,你這醫院是不是賺的什麽黑心錢,一直給我下的迷藥,才讓我醒不過來?”
錢醫生差點暈了過來,“我實在有些後悔救了你小子,你……你,你。”老爺子氣的山羊胡子都有些上翹,伸手指着林逸飛,竟然說不出話來。
百裏冰一旁笑道:“錢醫生,你不要怪他,就當他大病初愈,現在腦袋還不清醒,逸飛,你也别這麽說,這九天,我一天看他拿兩碗中藥過來,雖然不知道開的是什麽,可是你的病情總算沒有惡化,”看看錢醫生臉色鐵青,百裏冰嫣然一笑,“人家錢醫生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那個世界衛生組織,中醫協會……”
錢醫生如同變色龍一樣,刹那間春暖花開,急聲問道:“怎麽樣?”
“我爸正在聯絡中,”百裏冰笑道:“錢醫生,你放心,隻要逸飛以出院,你的請柬馬上就到。”
林逸飛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麽,卻見錢醫生樂的嘴都無法合攏,“沒問題,絕對沒有問題。”緩緩的坐了下來,看着林逸飛眼神仿佛看着一隻肥羊,“林老弟,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我看你精神不錯,嗯,一周内,定可出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