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道:“作爲朋友,我勸你一句,在深水港的問題上,你和我們是合作的關系,是互利互惠的關系,不應該提出太過分的條件,想要合作的長久,就必須要彼此尊重。”
範思琪道:“我一直都很尊重貴方,現在是你們的政府出爾反爾。”
張揚道:“中國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金錢不是萬能的。”
範思琪接口道:“可也有人說,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
張揚微笑道:“所以你利用投資這件事做文章,利用深水港的事情要挾我們将這塊地低價出讓給你。”
範思琪道:“這塊地發展起來受益的不僅僅是我。”
張揚道:“你真的以爲我們找不到比你更合适的合作者嗎?”
範思琪望着張揚,仿佛頭一次認識他一樣,她輕聲道:“看來我不該來。”
張揚道:“範小姐指的是不該來南錫還是不該來體委。”
範思琪笑着搖了搖頭道:“你說得對,也許我不該把咱們的友情和生意混爲一談。”她起身告辭。
張揚把她送出門外,範思琪擺了擺手道:“不用送了,這件事我會好好考慮。”
範思琪回到車内,臉色冷如冰霜,林佩佩看出她心情不好,沒敢打擾。汽車駛出體委之後,範思琪道:“去見陳市長。”
林佩佩小聲提醒她道:“陳浩現在已經不再負責深水港了,找他有什麽用?”
範思琪道:“我來找張揚并不是爲了讓他給我幫忙,而是要證明一件事。”
林佩佩眨了貶明亮的雙目,輕聲道:“什麽事?”
範思琪道:“過去我就知道中國國内政壇,派系之争無處不在,現在看來果然如此,張揚和龔奇偉是一派,陳浩是另外一派。”
林佩佩道:“派系之争不是東風壓倒了西風,就是西風壓倒了東風,我們要做的是生意,何必去關心他們的政治鬥争?”
範思碘道:“在中國想做生意,不了解他們的政治又怎麽可能?”
陳浩對範思琪的來訪并不意外,龔奇偉掌權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推遲了體育場土地的轉讓。這件事明顯觸怒了範思琪。範思琪見到陳浩之後的第一句話就是表示不滿:“陳市長,我始終認爲無論做生意還是做事最重要的就是講究誠信,貴方已經答應将體育場那塊土地的使用權出讓給我們,爲什麽又突然變卦?”
陳浩道:“範小姐,現在我已經不再負責深水港的事情。”
範思琪道:“陳市長,您的回答讓我很失望,如果貴方以這樣的态度來對待我們這些投資育,我們怎麽能夠放心在南錫投資?”
陳浩心中暗道:“你投資也罷不投資也罷,現在跟我已經毫無關系,市裏讓我去管體育,深水港交給了龔奇偉,你不投資更好,我倒要看看龔奇偉從哪兒弄來這筆錢?”他巴不得深水港的事情鬧大,龔奇偉取代他執掌深水港的建設指揮權對他的打擊是巨大的。陳浩從不認爲龔奇偉比自己強,他認爲這次的事情全都是龔奇偉在背後做小動作的結果。陳浩然歎了一口氣道:“範小姐我希望你們的投資不要因爲我們南錫市領導層内部的分工而受到影響,無論誰負責深水港工程,我們的政策都不會改變。”冠冕堂皇的套話陳浩還是很會說的。
範思琪道:“不會改變?本來說好了今天簽訂土地出讓合同,可現在卻變了,這還不叫改變?根本就是朝令夕改。”
陳浩道:“範小姐不要着急,這件事我會找機會和龔市長商量一下,你放心,市裏決定的事情不會輕易改變的。”
範思琪道:“陳市長,我也想心平氣和的談生意,可是你們現在的做根本就是對我們這些投資商的不尊重,我已經決定了在體育場地塊轉讓權沒有談攏之前,暫停一切在南錫的投資。”
範思琪的這番話并沒有讓陳浩感到意外,可聽到的時候還是感覺心底有些不舒服,陳浩畢竟是南錫市副市長,他還是很在意南錫市的形象和尊嚴的,範思琪利用深水港這件事要挾南錫市政府的意思已經很明顯。
範思琪也看出了陳浩的不悅,解釋道:“陳市長,語不要誤會,我并非是針對南賜市政府,我隻是通過這樣的方式表達一平心中的不滿,希望各位領導能夠重視這件事,盡量考慮到我們投資商的利益。”
當天常委會的主題就圍繞着這件事進行,應徐光然的要求,副市長龔奇偉特别列席了這次的常委會,龔奇偉前來參加這次會議之前就有了充分的心理準備。
市委書記徐光然的臉色很不好看,事實上這些天他一直都很不順心,省委書記喬振梁的出手,打亂了他在深水港上原有的布局,他本以爲在體育場地塊上的讓步可以讓深水港平穩的度過這次危機,可現在看來,深水港的危機變得越來越嚴重了。
徐光然道:“大家應該都已經知道了,根據我們市裏工作的重點,我們對部分同志的分管工作進行了合理調整,鑒于第十二屆省運會即将到來,我們務必要在省運會開幕之前,向省裏遞交一份滿意的答案,時間緊迫,任務繁重,經過慎重考慮決定由陳浩同志主抓體育工作,兼任第十二屆省運會組委會主席一職。徐光然做了這麽長的鋪墊,其用意在幫陳浩圓面子,不過無論他說的怎樣好聽别人還是明白,陳浩被貶了,無論你徐光然把體育事業說得多麽重要,省運會和深水港也不是一個級别,孰輕孰重,大家心裏明明白白。
陳浩感激的看着徐光然,徐光然在維護自己的顔面,這次的工作變動徐光然也是無力挽回。
徐光然看了龔奇偉一眼:“深水港工程的指揮工作暫時交由奇偉同志負責。”
所有常委都留意到徐書記用上了暫時這兩個宇,是不是意味着這件事充滿了變數?
龔奇偉知道今天自己雖然列席常委會,但是沒他說話的資格,他主要扮演的是一個傾聽者的角色。
徐光然也沒有讓他說話的意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道:“現在我們談談深水港出現的問題,這段時間以來深水港一直受到資金問題的困擾,我們也經過很多的努力和嘗試,希望能夠圓滿解決深水港目前出現的困難。大家都知道,星月集團此前已經答應了二期投資馬上到位,但是他們也提出了一個條件,要求我們将老體育場地塊出讓給他們作爲商業開發之用,具體的情況我們也已經讨論過,前兩天的常委會上,也針對這件事進行了舉手表決。”他轉向陳浩道:“陳浩,當時這個項目由你負責,你把這件事再說明一下。”
陳浩道:“這件事我沒什麽好說的,隻是想告訴大家,星月集團方面目前已經決定暫停一切在南錫的投資。”
夏伯達皺了皺眉頭,他覺着這時候有必要說一句話,徐光然和陳浩的發言正在将深水港遇到的困境推到龔奇偉的身上,夏伯達并不是想替龔奇偉說話,南錫内部已經出現了矛盾,龔奇偉的上位絕非偶然,他要在業已混亂的局面上添一把火,夏伯達道:“星月集團三番兩次的利用資金問題要挾我們,這是對我們政府尊嚴的挑戰,他們的真正用意是在要挾我們啊!”
紀委書記李培源怒氣沖沖道:“我早就說過,當初就不該在體育場地塊的事情上讓步,一個跨國财團使用這樣的手段根本就是耍無賴,越是這樣,我們越是不能夠讓步。”
徐光然笑了笑,深水港的事情已經變得越來越麻煩了,他不相信龔奇偉能有什麽辦解決,輕輕咳嗽了一聲道:“奇偉同志,現在深水港工程由你負責,你有什麽建議?”一句話就将所有的焦點都集中在了龔奇偉的身上。
龔奇偉起身道:“謝謝徐書記能給我這個列席會議的機會,既然市裏決定把深水港工程的指揮權交給我,我就必須要把深水港工程負擔起來,我剛剛接受深水港,對深水港的未來建沒有一些不成熟的想,今天當着各位常委的面我就大膽說出來,不對的地方希望大家盡管批評指正。”在常委們面前龔奇偉表現出相當的謙虛。
現場常委沒有人說話,這次龔奇偉執掌深水港的指揮權實在太突然,之前根本沒有任何征兆,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徐光然對龔奇偉一直都不看重,爲什麽會突然啓用他?多數常委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通過多方打聽已經了結到,這次龔奇偉的突然上位和省裏有着直接的關系,徐光然也無力扭轉,剛才徐光然的那番話,充滿了對龔奇偉的懷疑和質問,隻是徐書記沒有挑明罷了。
龔奇偉并沒有坐下的意思,他不是市委常委,今天應邀列席會議,他也知道徐光然給他這個發言的機會絕不是對他的支持,而是接着這件事向他發難,龔奇偉站着說話一是爲了表示對各位常委的尊敬,二是爲了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
龔奇偉道:“我首先說明幾個要點,深水港是我們平海省的重點建設工程,其重要性毋庸置疑,涉及到的投資額是巨大的,前景是光明的,我想以上幾點沒有人反對。”
徐光然皺了皺眉頭,不明白龔奇偉說這些衆所周知的事情幹什麽。
龔奇偉道:“南錫市的财政狀況和上級撥款的數額決定,我們深水港的建設必須在很大程度上依賴外來投資,我們之前的決策也圍繞這個,原則進行,正是考慮到外資的重要性,我們對投資商的政策相對寬松,在這裏我想起了一句話,咱們中國人常說,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軟,深水港建設缺錢,我們想要利用外來資金,想吸引外商的投資,我們南錫市政府上上下下對他們表現的都很客氣,可我們的這掉客氣并沒有換來對方的尊敬,而是讓他們産生了一種錯覺,認爲我們有求于他們,認爲他們可以決定深水港的未來。”龔奇偉停頓了一下,微笑道:“其實這是一種錯覺,他們高估了自己,卻低估了我們政府的實力,低估了中國經濟的發展,低估了平海南部地區的整體經濟實力。”
徐光然已經預料到龔奇偉想說什麽了,他的眉頭皺得越發厲害。
龔奇偉并沒有馬上抛出和岚山聯合開發深水港的建議,他一直都在留意徐光然的表情,他繼續道:“星月集團利用投資屢做文章,這不是一個好兆頭,今天他們看中了體育場地塊,拿資金作爲條件來要挾我們,明天不知道又看中了那塊地方,又會故技重施,有些時候,這些投資商真像不聽話的孩子,如果你縱容他,心疼他,他們不會覺着你是寬容的,隻會認爲你軟弱,你好欺負,他們會提出更加過份的要求,答應了他們的無理要求,就是損害了國家的利益,損害了老百姓的利益。我們的存在并不是爲了領導老百姓,也不是爲了管理老百姓,我們整天把公仆這兩個字挂在嘴邊,既然我們是公仆,我們就要維護主人的利益,我們的主人就是南錫市千千萬萬的老百姓,我們決不能讓他們的利益受到一絲一毫的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