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六點張揚在八珍居宴請王華昭,說是爲曾麗萍接風洗塵,老闆耿六專門爲張揚準備了最大的包間,張大官人爲了表示誠意,也提前來到了這裏。王華昭已經事先說過盡量不要有外人,所以張揚也是單身赴宴。
王華昭當然不是一個人,不過除了他的未婚妻曾麗萍之外,連他嶽父嶽母一起都過來了。
讓張揚沒想到的是,王華昭的未來嶽父竟然是省紀委書記普來州。
曾來州走入房内,笑着向張揚伸出手去:“張揚,聽說你請客吃飯,所以我也來蹭頓白飯吃,你不會不歡迎!”
張揚笑着迎了上去,雙手握住曾來州的手道:“曾書記,您能大駕光臨走我的榮幸,是整個江城老百姓的榮幸,也是江城很多幹部的不牽。”
曾來州兩口子都笑了起來,曾來州拍了拍張揚的手道:“放心,我這次過來是以私人形式,不是爲了紀委工作。”
張揚邀請曾來州兩口子上座,指着王華昭的鼻子道:“陰險啊,陰險,這一層關系你藏了這麽久,咱們江城竟然沒有人知道。”
王華昭微笑道:“我就是一個來挂職的普通幹部,不敢借長輩的威風。”
張揚向曾麗萍笑道:“曾小姐找了個低調的好男人。”
曾麗萍笑了笑,當着父母的面顯得文雅而腼腆,張大官人卻知道曾麗萍溫文爾雅的背後蘊藏着極大地爆發力,自己初來豐澤的那個晚上,她叫得那個凄豔哀婉,把張大官人的心頭火全都給叫出來了。
這種事自然不能說,打死都不能說。
幾個人坐下之後,耿六很快就讓人把涼菜上來,張揚讓服務員開了飛天茅台給所有人倒上。
曾來州已經知道未來女婿爲張揚背黑鍋的事情,在他看來,豐澤發生的這件事隻不過是一件小事,王華昭就算背了黑鍋,這個黨内警告處分也不會影響到他的仕途發展,反而是這件事讓張揚欠了王華昭一個人情,從今晚張揚的表現來看,這小子還是心知肚明的,明白人才懂得感恩。
張揚端起酒杯道:“曾書記,王市長,今天我是把接風和送行宴合而爲一了,這可不是我小氣啊,以後你們什麽時候來江城,我什麽時候招待,一定要讓你們滿意。”
曾來州笑道:“小張一看就是個爽快人!”他率先把酒喝了。
張揚拿起酒瓶親自給曾來州滿上,輕聲道:“曾書記這次打算在江城呆幾天?”
曾來州道:“三天,我和你李阿姨打算去江城南林寺參拜一下佛祖舍利,然後再去清台山看一看,遊覽之後和華昭一起回去。”
張揚點了點頭道:“來到江城這兩個地方是必須要去的,曾書記好不容易來我們江城一趟,這些事我來安排。”
曾來州道:“不用!”
張揚笑道:“南林寺的第一柱香可是很靈驗的,清台山那邊我很熟悉,作爲地主,我來安排,王市長來豐澤這兩年,還沒有好好遊覽過江城的景色,這次剛好陪着你們一起玩玩。”張揚說完,馬上就拿起手機給三寶和尚打了一個電話,張大官人做事的風格向來都是雷厲風行,這可不是爲了巴結省紀委書記曾來州,曾來州也是要退二線的人了,省裏基本已經定下來由紀委副書記劉豔紅接替他的位置。張揚之所以如此殷勤,一是爲了表達對省領導的尊重,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借此補償一下王華昭,咱可不喜歡欠人情。
張揚安排好明晨第一柱香的事情之後,馬上又聯系了清台山春熙谷溫泉度假村,讓度假村經理康強安排曾來州一家人的旅遊事宜。
曾來州這種政治老将何等的眼界,從張揚的表現中就已經看出,這小子正在通過這種方式補償王華昭,曾來州笑道:“華昭啊,以後你得跟小張好好學一學,小張的社會活動能力很強啊!”
王華昭謙虛笑道:“張揚的身上有很多優點值得我學習。”
張揚道:“我最怕别人誇我,我還有點自知之明,我這個人渾身上下到處都是毛病,不過好在無論是領導還是同事對我都很包容,這也算我的運氣比較好。”他端起酒杯向王華昭道:“王市長,謝謝你!”
王華昭也爽快的端起酒杯道:“應該是我謝謝你才對,從你身上我學到了不少的東西。”
張揚道:“你在豐澤任職的時候,咱們缺少交流,我也不知道你和曾書記的這層關系,以後咱們見面機會少了,可聯系不能斷,無論有什麽事,隻要兄弟我能夠幫的上忙的,你一個電話就行。”
曾來州笑眯眯望着這兩今年輕人,他覺着很有意思,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中國的社會講究的是關系網,政治上尤其如此,隻有将這張網越鋪越大,在仕途上才能越走越遠。他對這個未來女婿并沒有太大的期望,王華昭的性情就是這樣,随遇而安,不求無但求無過,這樣的性格是不可能在仕途上有太大作爲的,可在體制中,你不去惹别人,并不代表着别人不會來招惹你,所以多有幾個朋友未嘗不是好事。
張揚和王華昭同幹了這杯酒,張揚向曾麗萍道:“嫂子,你也喝一杯!”這厮從來都是敢說敢做的性子,一句話把曾麗萍羞得臉紅,别看她和王華昭私下什麽都有了,可在父母面前還得維護乖乖女的形象。
曾麗萍小聲道:“我和華昭還沒結婚呢。”
張揚道:“早晚的事兒,對了,你們什麽時候辦喜事啊?”
王華昭道:“十月中旬。”
張揚道:“到時候一定不要忘了給我發帖子,我一準到場喝杯喜酒。”他想起十月也是秦白的婚期,想不到今年趕在十月結婚的還真不少。
晚宴進行的很愉快,紀委書記曾來州也破例多喝了幾杯,人喝多酒之後,話容易多,紀委書記也不例外,曾來州道:“張揚,你這次再南錫鬧出的動靜可不小。”
張揚道:“可惜收效不大,讓唐興生給跑了。”
曾來州道:“據說唐興生去了加拿大,警方通過調查,已經初步認定,朱俏月死于他殺,應該是傅連勝殺死了她,然後傅連勝又被人所殺,有人制造了兩人殉情的現場,真兇基本上鎖定是唐興生。”
張揚道:“唐興生真夠陰險的,對了好像朱俏月還有一個男朋友叫小莊的……”
曾來州點了點頭道:“莊偉,屍體已經找到了。”
張揚歎了口氣道:“真不知道這種人是怎麽混進公安隊伍的,省裏還一度想提升他當公安廳副廳長。”
曾來州道:“副廳長已經确定了。”
張揚心中一動,他輕聲道:“誰啊?”心說這副廳長肯定是榮鵬飛的囊中之物。
曾來州道:“高仲和,從雲安省調來的,過去是南武市公安局局長,是喬書記的老部下了。”
張揚對這個消息相當的愕然,他怎麽都沒想到喬振梁還是從雲安弄來了一個親信,此前呼聲很高的榮鵬飛終究還是落選了,政治果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合理性,你認爲理所當然的事情,往往會朝着最不可思議的方向發展。
晚飯吃完之後,曾來州一家人向張揚告退,臨别之時,他還專門交代張揚,一定不要把自己前來豐澤的消息洩露出去,曾來州這次的确是私人性質的來訪,他不想驚動地方上的官員。
張揚滿口答應。
曾來州上了汽車,向車外的張揚揮了揮手,關上車窗之後,向司機道:“去江城,今晚我們在江城住!”
王華昭微微一怔:“曾叔叔,我已經安徘好了。”
曾來州笑道:“想趕得及燒第一柱香,我們還是早點動身爲好,我們去江城住。”
曾麗萍小聲道:“爸,你爲什麽對張揚那麽好,我看他顯得很狡猾,不像個老實人。”曾麗萍對張揚還是有些反感的,畢竟未婚夫因爲他而背了黑鍋。
曾來州笑道:“要學會看别人的優點,盡量的多看别人的優點,那麽你的朋友就會越來越多,如果你隻看到别人的缺點,那麽你很快就會發現,你身邊的朋友越來越少,這一點華昭做得還不錯。”
王華昭笑了笑沒有說話。
曾來州道:“在官場之上想找到朋友,太難了!”
張揚等曾來州一家走後,回到飯店結賬,耿六說什麽都不願意收錢,他知道張揚是新機場項目的現場總指揮,在豐澤,乃至在江城都是當紅炸子雞,别人想巴結都巴結不上,他又怎會錯過這個巴結張揚的機會。
在張揚的堅持下,耿六不得不象征性的收了一百塊錢,他笑道:“張市長,我聽說新機場開工之後會有大批工人進駐工地,要是興建機場食堂什麽的,可以優先考慮我一下。”
張揚笑着點了點頭道:“你有這個實力,可以努力一下,等招标的時候,我會提前通知你。”張大官人必須要把一碗水端平了,越是做大事,越不能摻雜太多的人情因素在内。
耿六還想跟他套兩句近乎,張揚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張揚打開電話,卻聽見一個急促的聲音道:“小張,你來我家一趟,我媽中邪了!”
張揚愣了一下方才聽出這個緊張的已經變了腔調的聲音竟然是市委書記沈慶華,他下午剛到跟沈慶華說過劉老太太的病情,想不到晚上就發作了,張揚道:“沈書記,你别急,慢慢說,到底怎麽回事?”
沈慶華道:“我媽吃晚飯,本來我陪她說這話,可突然就渾身顫抖,臉色鐵青,這會兒連知覺都沒了,我在人民醫院,沈慶華已經到了豐澤人民醫院,老太太正在急診室搶救,醫生剛剛告訴他,隻怕劉老太是不行了,讓他趕緊準備後事,沈慶華絕望的時候,腦子裏忽然想起了張揚,下午張揚就已經預見到了這件事,他慌忙給張揚打了個電話,其實他也沒抱多大希望,隻是想盡人事聽天命。
張揚道:“醫生沒有辦?”
沈慶華道:“讓我準備後事了。”
張揚道:“你别急,我現在就過去看看。”
張揚來到豐澤人民醫院急診室的時候,搶救室内醫生護士正忙碌着,氣管切開術也做過了,看到老太太呼吸漸弱,醫生們什麽手段都采用過了,情況仍然沒有絲毫的改善,可因爲劉老太是市委書記的母親,誰也不敢做主停止治療,所有能想到的子都用上了。
沈慶華雙手扶着頭,痛苦的坐在急診室外的走廊裏,新任院長李英明在一旁陪着她,另外一邊坐着劉老太太的幹兒子,前豐澤中學校長孟宗貴。
孟宗貴紅着眼睛在一旁抹眼淚,他對這個幹娘是真有感情。
張揚來到沈慶華面前,低聲道:“沈書記!”
沈慶華擡起頭,他的眼圈也紅了,臉色蒼白,顯然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精神折磨,沈慶華低聲道:“醫生說……沒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