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徐兆斌成爲副縣長候選人的消息已經确實,大家在這位未來副縣長面前表現的還是拘束的,徐兆斌夫婦是今晚當然的中心,他們頻頻舉杯,于秋玲也一掃前些日子的郁悶和惶恐,臉蕩漾着溫暖的笑意。夫榮妻貴,更何況現在兩口子一起開官,這是何等榮耀的事情。
王博雄第一個把話題引到于秋玲當選的事情,他舉杯倡議道:“來,咱們敬于鄉長一杯,希望于鄉長以後能夠帶領咱們黑山子鄉早日脫貧,早一天富起來!”他的倡議得到了衆人的附和,所有人都端起杯。
于秋玲顯得很激動,說實話從當選之後她一直處在郭達亮發病的郁悶之中,還好她丈夫及時開導了她。政治的這種事情實在太常見了。成者爲王敗者爲寇,隻有強者才有資格站在舞台的中心,而郭達亮之所以落到這種地步,是因爲他在不合适的時間站在了不合适的地方,所以他才落到了現在的下場,換句話來說,他根本不值得同情,于秋玲在徐兆斌誨人不倦的調教下終于意識到了這個真谛。于秋玲慷慨激昂道:“以後我一定盡自己最大的努力,配合王記工作,團結咱們鄉領導班子,把黑山子的貧困局面早日改變。”
衆人同聲喝彩,然後共同幹了這一杯,徐兆斌也陪着喝了,然後讓服務員把酒杯滿,笑道:“秋玲啊,你恐怕和王記以後暫時是沒有合作機會了。
所有人都是吃了一驚,包括張揚在内,連他也沒有聽說王博雄要動的消息,李長宇在這件事沒有透露半點的口風,王博雄隐藏的也很深。這官場中人的城府真是一個賽一個。
牛文強對這事兒倒是挺在意,笑道:“王記肯定是要高升了,能不能給我們透個底兒?”
徐兆斌大笑起來:“博雄啊博雄。你這嘴可真嚴啊,縣裏都定下來的事兒,組織部都跟你談過話了。還掖着藏着幹什麽?”
王博雄謙遜的笑了笑,其實他已經經過了組織部的談話,去稅務局任的事情已經确定,現在也的确是到了公布的時候了,他低聲道:“下個月我回去稅務局班!”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如同一顆原子彈般爆炸在每一個黑山子鄉幹部的心理,新當選的兩位鄉長露出敬仰和傾慕的眼神,人家這就是自己的榜樣啊,希望自己的明天就是王博雄的今天,周良順想的是這以後王博雄的門檻又高了,林成斌想的卻是同人不同命啊,老子的仕途日薄西山,你王博雄狗日的卻是鴻運當頭。這老天怎麽那麽不公啊,再一想王博雄是走了狗屎運,他一直都敬着張揚,能有今天都是依靠張揚攀李長宇的緣故,想想自己,單單在前瞻性就已經被王博雄拉下一截。張揚想的卻是,王博雄啊,你這孫子怎麽都不跟我露個風聲啊,沒有我哪有你的今天!
牛文強倆眼發光,稅務局局長,這可是一個不可錯過的機會,對于經商之人而言,稅務局局長絕對是要讨好的人物,牛文強再度端起酒杯的時候,言語中已經流露出尊敬的味道:“恭喜,王記,啊,現在應該叫王局長了,來王局長,我先敬你一杯!”
張揚有些鄙夷的看着牛文強,真是下作啊,你爹好歹也是個财政局局長,你這麽着急獻媚幹什麽?随意敬酒的時候,林成斌主動找到了張揚。邁出這一步看似容易,其實很艱難,主動找下級喝酒意味着林成斌變相的向他道歉,變相的承認自己在兩人的交鋒中敗下陣來。
張揚從來都是個恩怨分明的主兒。他和林成斌之間并沒有什麽深仇大恨,林成斌雖然動了害他的念頭。可是已經被他化于無形;以後冤有頭債有主,自然會有和林成武清算的時候,對這樣一個即将退休的老幹部。張大官人犯不着跟他一般見識。所以張揚很善的笑了笑,跟林成斌喝了一杯,然後又回敬了一杯。林成斌一顆心這才算落回了肚子裏。看來人家小張主任不會跟自己計較。
晚宴一直持續到夜裏十點結束。這幫鄉領導幹部,在縣城裏都是有房子的,當然張大官人除外,他現在的級别還沒有到國家給他置辦房産的地步,一個人正準備随便找個旅館休息的時候,卻被追出金凱越的牛文強抓住去喝酒,張揚反正也沒什麽事情,跟牛文強來到歌廳,牛文強打了個電話又把姜亮給召了過來。
三人開了一瓶芝華士,張揚一入口覺着這酒有些不對頭,就吐了出來。這厮在酒水方面的修爲可不是一般的深,自從在海蘭那裏接觸過芝華士之後,便記住了芝華士的口味,所以入口就感覺到了不對,皺了皺眉頭道:“這酒假了!”
牛文強愣了愣,拿起酒瓶湊在燈光看了看:“應該不假啊,人家送給我爸的!”
姜亮也是個有見識的主兒,喝了一口,砸了砸嘴道:“是假了,芝華士不是這個味兒!”
當着兩位老的面牛文強落了面子,咬牙切齒道:“麻痹的,這哪個狗日的,居然拿假酒送給我爸,明兒我查出來是誰一定讓他好看。”
姜亮笑道:“别那麽麻煩,你把這事兒直接告訴老爺子,老爺子龍顔大怒的後果是很嚴重的。”
三人同時笑了起來,張揚想起次歌廳打架的事情,喝了。紅茶道:“次的事情查清了沒有?”
牛文強搖了搖頭。
姜亮歎了。氣道:“那幫混混全都不是本地的,都是江城過來的,人家有預謀,而且有後台,這事情沒辦法查下去。”
牛文強有些郁悶的罵了一句:“操他媽的,提起這事兒就窩火。”
姜亮道:“文強,你小子肯定沒說實話,你在江城是不是得罪人了?不然人家出動那麽多人大老遠的過來搞你幹嗎?我是盡力了,本想把他們都給弄進去,可邵局發話。那幫人我動不得,田慶龍的兒子田斌親自過來把他們保走的,我看這件事就這麽算了。”
張揚想起田斌不就是左曉晴的那個表哥嗎?所以特地留意了起來。
牛文強喝了點酒膽子自然也壯了起來:“麻癜的他田斌有什麽了不起,不就是仗着有個當公安局長的老爹,我決饒不了他!”
誰都知道他這番狠話隻是說說而已。所以誰都不會當真。
姜亮開解他道:“我看田斌雖然過來保這些人,可這件事肯定不是他幹的,你跟他又沒什麽矛盾,人家至于這麽對付你嗎?”
牛文強也着一雙眼:“怎麽?一個系統的就官官相護啊?”
姜亮知道他不痛快,也沒跟他一般計較,笑了笑道:“有件事你還不知道,田斌馬就要來春陽了。擔任縣刑偵大隊副大隊長,你想對付他有的是機會。”
牛文強馬沉默了下去,同爲幹部子弟,可是他明白自己老爹也就是在縣城還有些影響力,跟江城市公安局長那根本不是一個級數。
張揚有些吃驚的問道:“副大隊長不是葛春麗嗎?”
姜亮道:“據可靠消息,葛大隊被借調到市局了,下周就走,具體的工作安排還不清楚!”
張揚心中這個樂啊,李長宇啊李長宇,你出手果然不凡啊,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你還沒走呢,先把葛春麗給活動到江城了,想想也是,人家李記聽了自己的話要多疏通精血,葛大隊這個藥引子肯定是必不可少的,張揚不由得想到了自己,藥引子都有這樣的待遇,自己這個專職醫生不應該被李記疏忽了?
兩個身穿迷你裙身材高挑的女孩兒擡着一箱啤酒走進包間,她們都穿着學生服,相貌清純,不過眼中的妩媚味道還是無法隐藏住的,牛文強使了個眼色,女孩開酒之後,分别坐在張揚和姜亮的身邊。
姜亮笑了起來,伸手在身邊那女孩飽滿的臀部拍了拍道:“我說牛老闆,你怎麽也跟我們玩色誘那一套啊?”
牛文強笑道:“這是剛剛學來的先進經驗,想讓你們哥倆幫我指導指導呢。”
姜亮搖了搖頭:“我還有些話要說!”
牛文強明白了他的意思,使了個眼色讓那倆女孩離開,姜亮的臉色很快就沉了下來:“文強,我之前就警告過你,要想走的長遠,這種事情可不能幹,縣城就那麽大點兒地方。出了事情,以後想擡頭恐怕就難了。”他顯然沒有了多少喝酒的興緻,起身告辭。
張揚原本打算體驗體驗生活來着。可看到姜亮如此激烈的反應,也覺着有些不對,自己一個前途大好的年輕幹部,沒必要爲了這種事情冒險。跟着姜亮一起向牛文強告辭。牛文強滿臉尴尬的把他們送了出去。
來到姜亮車前,姜亮停下腳步,向張揚笑了笑道:“知不知道我爲什麽會反應如此激烈?”
張揚搖了搖頭。
姜亮道:“文強應該收斂一些。江城來得那些小混混隻是一個開始。做生意跟玩政治一樣,想走的遠。就要把自己的底子洗幹淨。”他拍了拍張揚的肩頭道:“再說了。兔子不吃窩邊草,咱們春陽這地兒也是個在意名聲的地方。”
張揚點了點頭,姜亮在他心中的的位無形中又提高了一截,張大官人喜歡跟聰明人在一起,跟他們相處能夠學到很多的東西,這些東西是錢買不來的。
張揚讓姜亮把他送到電視台對過的明珠賓館,他在這裏住過一次。覺着這裏的環境不錯,還沒有走進明珠賓館的大門,傳呼忽然響了。張大官人内心沒來由感到一陣加速跳動,他拿起傳呼借着賓館透出的燈光,卻見面顯示着一行小字——你在哪裏?我想你一一蘭。
張揚猛然掉轉方向,以驚人的速度向春甯小區跑去。來到九零年代,張大官人的輕功大都用在偷香竊玉的方面,雖然海蘭之前已經給了他一把鑰匙,這厮卻沒有采用這直接的方法進入房内,而是沿着樓房的下水管道爬了去,來到了海蘭的陽台。陽台的房門并沒有關,張揚蹑手蹑腳的進入閣樓,順着樓梯走了下去,卻見柔和的燈光下,海蘭脫得隻剩下胸罩和内褲走入衛生間,然後聽到衛生間的水嘩嘩地響了起來,她顯然是在洗澡,張揚豎着耳朵聽着她洗澡的聲音,内心的欲火也如雨後春筍般迅速蹿升了起來。
張大官人并沒有急着沖入浴室,而是悄悄躲藏了起來。
海蘭出來的時候,并沒有意識到室内已經多了他的存在,白色純棉浴巾包裹着她玲珑有緻的嬌軀,白嫩的肌膚在溫馨的燈光下泛出暖玉、般的光華,海蘭坐在沙發,用毛巾擦着濕漉漉的頭發,胸前兩團白嫩的乳丘随着她的動作誘人起伏着,藏在暗處的張大官人不禁咽了一口唾沫。發出咕嘟聲響。
海蘭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向周圍看了看,然後又有此失望的搖了搖頭,歎了。與自言自語道:“想必這個壞小子已經睡了……”她起身走向卧室,趴在松軟的大床,曲線完美的小腿相互交纏在一起,向彎曲着,露出粉紅色的足底。
張揚的目光忽然看到了海蘭的黑色絲襪,忽然興起了惡作劇的心思,這厮将電視裏學到的橋段活學活用。把黑色絲襪套在了頭,然後迅速脫去了身的衣服,然後悄然潛入海蘭的卧室内。
海蘭的一對晶瑩的玉足乍合乍分,渾然不知道這精蟲腦的家夥已經出現在自己的身後,身忽然一涼,海蘭尖叫一聲,卻是浴巾被這厮整個扯落,還沒有來及回頭,一雙美腿已經被他分開,然後火燙堅挺的部分便極其蠻橫的沖入了她的體内,因爲震驚海蘭的一雙美眸瞪得滾圓。她拼命扭過頭去,看到那個蒙着黑色絲襪的詭異面孔,吓得又尖叫了一聲,缺少前奏濕潤的嬌軀下意識的緊縮了一下,張揚在這溫熱的壓迫下越發膨脹起來。
海蘭瞬間就已經覺察到了那熟悉的充實感,俏臉的驚恐随即化成了一絲妩媚,美眸籠一層如煙似霧的水汽,咬了咬櫻唇道:“混小子。那絲襪我還沒來得及洗……”,下面的話卻被張揚猛然的挺動所中斷
海蘭扭動着嬌軀,凄凄哀哀道:“放過我。”認出張揚之後,海蘭内心的驚駭變成了一種異樣的驚喜。心理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新奇刺激。
兩人在床激烈纏綿起來,仿佛這世界隻剩下他們兩個,内心如同潮水般湧動,激情将他們的身軀融化在一起,幾番生死幾番纏綿,張揚覺着自己的整個身心融化成水,融入了海蘭的嬌軀深處,而海蘭覺着自己也将張揚完全吸入了體内,她渾身顫抖道:“臭小子……來……來強暴我……”兩具肉體竭力糾纏在一起。
房間内終于甯靜了下去,張揚躺在床,海蘭遊魚般鑽入他的懷抱中,小鳥依人的看着他。
這厮仍然套着海蘭的絲襪,整一個銀行劫匪的模樣。
海蘭不禁笑了起來,伸出小手去掀開絲秣,露出張揚的口鼻,卻想不到這厮忽然俯下身來,在她溫潤的柔唇用力吻了一記,海蘭嬌呼道:“讨厭了,你還沒刷牙……”
張大官人又極其霸道的将她壓在身下,這次連舌頭都探入了她的小嘴之中,海蘭扯掉他頭的絲襪,紅着臉兒回應着他的親吻,手指捏了捏他的鼻尖道:“臭小子,一聲不吭的沖進來冒充強奸犯,想吓死我啊!”
張揚微笑道:“隻是想給你一個驚喜
海蘭啐道:“厚顔無恥,我才不要這樣的驚喜呢……”,忽然覺察到這厮又開始蠢蠢欲動,她小聲道:“乖。去洗個澡,我累了一整天,可受不起你接連不斷的折騰。”
張揚笑着拍了拍她吹彈得破的臉蛋,這才起身向浴室走去。
洗澡出來,海蘭已經穿了深紅色的睡衣,臉的潮紅仍然未能退卻,手中端着兩杯紅酒,将其中一杯遞給了張揚,張揚在沙發坐下,然後拍了拍自己的身邊,海蘭偎依在他的身邊坐下,張揚攬住她的肩頭。兩人碰了碰酒杯,輕抿了一口紅酒。海蘭仰起令人迷醉的俏臉道:“我剛給你打了傳呼,你這邊就溜進來了,老實交代,是不是跟蹤我來着?”
張揚笑道:“這叫心靈感應,我預感到今晚你會回來,原本脫光了在床等你的。”
“呸!”海蘭啐了一聲,俏臉卻貼在他赤裸的胸膛,靜靜傾聽着他有力的心跳聲。
張揚想起安志遠的事情,以海蘭的智慧和見識應該可以幫助自己解除心中的困惑,他低聲道:“在江城見到安志遠了?”
海蘭搖了搖頭,放下酒杯,雙手攬住張揚的身軀,有些失落道:“說好了從機場開始跟蹤采訪,可是等到了江城南坪機場才發現安老先生根本沒有如期抵達,我們撲了一個空。”想起當時的情景海蘭不由得笑了起來,江城市副市長朱廣元帶了一幫市政府的工作人員親自去機場迎接,還專門安排了小朋送花和軍樂隊,結果卻撲了一個空,當時的場面真是尴尬到了極點。
張揚歎了。氣,這才将自己在青雲峰巧遇安志遠爺孫兩人的事情告訴了她。
海蘭也是驚奇萬分,想不到安志遠竟然不聲不響的來到了春陽,看來他的主要目的還是來尋找他父親安大胡子的埋骨之地的。
張揚郁悶不已道:“我費了這麽大的力氣,才把紅旗小學的重建工程弄好,誰成想遇到了這倒黴事。”這厮最擔心的就是自己刻苦經營的政績付諸流水。
海蘭想到小張主任辛苦經營的政績如今遭遇了前所未有的考驗,不禁格格笑了起來。
張揚大手探入她的懷中,捏住溫軟柔潤的一團,惡狠狠道:“不同情我就算了,居然還敢幸災樂禍!”
海蘭嬌笑讨饒道:“我錯了還不成嗎……其實……其實這件事未必會像你想象中的那樣壞。”
張揚這才放開了她。
海蘭幫他分析道:“你雖然當着安老的面罵了安大胡子,可安大胡子的的确确是個馬賊,過去沒做過多少好事也是事實,再說了你當時根本不知道安老的身份,他也許不但不會責怪你,反而會認爲你這個年輕人真誠坦率。”
張揚聽她這麽一說,仔細那麽一想果然有幾分道理,輕撫海蘭的秀發道:“姐,你真是蔥質蘭心,秀外慧中!”
海蘭笑道:“你少給我眼藥水!”她繼續分析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說的那些怪話隻不過是一些小事,最重要的一件事卻是你幫助安老找到了他父親的墳,這件事可謂是大功一件,安老能夠在香港打下這麽大的一塊基業,想必也是一個胸懷廣闊的人,張揚,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也許這件事會是一件大好事呢!
經海蘭這麽一解釋,張揚心中郁悶煙消雲散,手滑到了海蘭的腰間。緊緊将她樓入懷中,兩人就這麽靜靜意味着,享受着對方體溫帶給自己的溫暖,張揚低聲道:“姐。我想亂了……”
海蘭輕輕嗯了一聲,在他的嘴唇輕柔的啄了一下,小聲道:“我也想……”
張揚并沒有馬返回黑山子的打算,第二天一早,他抽空去了一趟縣醫院,看望了在那裏住院的郭達亮,對郭達亮的悲慘下場他還是同情的,在黑山子的這段時間,郭達亮一直對他不錯,于情于理也需要去探望一下。經過縣人民醫院的搶救。郭達亮已經度過了危險期,現在已經轉入普通病房。
張揚進入病房的時候,隻有他老婆杜春芬守在身邊,張揚特地留意了一下病床周圍,隻有寥寥幾個禮盒,冷清得很,看得出前來探望郭達亮的人并不多,官場之人情之淡薄由此可見一斑。
郭達亮躺在床睡着,杜春芬對張揚還是很有好感的,慌忙起身給他讓座。
張揚笑了笑,做了個小心驚醒郭達亮的手勢,将手中的禮品放下。
這時候郭達亮覺察到了動靜。緩緩睜開了雙目,看到張揚,他露出一絲微笑:“小張主任來了……”聲音有些沙啞,其中又有着說不出的疲憊。他想要坐起來,卻被張揚扶住肩膀:“郭鄉長,您歇着,幹萬别亂動!”
郭達亮苦笑道:“現在已經不是什麽鄉長了……”說來奇怪,自從經過鄉人代會的突發腦出血之後,他的意識已經完全清醒了過來,或者應該說之前,在發病前他就已經清醒了,所以才會有那一通感人肺腑的言。
張揚感到一陣欣慰,畢竟郭達亮的意識能夠恢複正常是一件大好事。假如他仕途落寞,又要瘋癫一生的話,那該是一種怎樣的悲哀。
趁着杜春芬去打水的功夫,郭達亮悄悄道:“有煙沒?”
張揚雖然不抽煙,可是平時爲了應酬口袋裏總是裝着一盒紅塔山,他摸出那盒煙交給了郭達亮,郭達亮抽出一支湊在鼻子用li聞了聞,然後偷偷塞到了枕頭下,這才心滿意足的舒了。氣道:“憋死我了,就這麽點愛好,哪怕是偷偷聞聞也好!”
張揚笑了起來:“郭鄉長,我看你還是安心養病,等病好了再抽煙也不遲!對了,現在身體感覺怎麽樣?”
郭達亮道:“張揚啊!謝謝你能來看我,其實我身體沒啥大不了的毛病,這次的事情對我來說就跟做了一場大夢似的,我就像儒林外史中的範進,瘋了,我真瘋了!可現在醒過來了,完全醒過來了,現在我這心裏的想法已經完全變了,想想過去過得那個日子,連我自己都覺得憋屈,就是真成了鄉長又如何?面還有記,還有縣長,縣長面還有人管,這一座座的大山壓在頭頂,啥時候才能真正順順當當的喘。氣。我忽然明白了,做官就不是人了。想當人就不能做官。”
張揚默默無語的看着他。
郭達亮道:“我已經決定了。等病好了,我就徹徹底底從工作崗位退出來,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張揚有些錯愕的看着郭達亮。他并不相信一個人已經在體制中苦苦打拼了二十多年,現在說退就退。
郭達亮從張揚的眼神中看出了他的迷惑,微笑道:“死過一次才知道生命的可貴,我現在已經是遍體鱗傷,假如我繼續在官場中打拼下去。到最後,恐怕連骨頭都剩不下。既然意識到了自己不适合這個圈子。我又何苦勉強留下,我還不到五十歲,我還有機會去做其他的事情,趁着我的手腳還利落之前,我可以去幹我過去一直想做而未做的事情。好好享受一下人生,對我而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張揚這才相信郭達亮萌生退意并不是一時性起,而是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他笑道:“這樣也好。讓自己的人生多了一次選擇的機會。”
郭達亮指了指床頭櫃的報紙道:“老爺子說了,改革開放的膽子要大一些,敢于試驗,看準了的,就大膽地試,大膽地闖。他說,沒有一點闖的精神,沒有一點“冒”的精神,沒有一股氣呀,勁呀,就走不出一條好路,一條新路,就幹不出新事業。”他苦笑道:“政治我已經徹底沒有了闖的膽氣,隻能去經濟中嘗試一下了。”說到這裏,他内心中湧起莫名的悲哀,政治他注定隻能是一個失敗者。
張揚鼓勵他道:“郭鄉長好好調養身體,我相信一切都會好轉起來。”
郭達亮微笑道:“小張主任,也許以後我會找你幫忙!”
張揚痛快的點了點頭道:“郭鄉長放心,隻要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内一定會爲你盡力。”這話回答的相當狡猾,自己不過是個計生辦主任,能夠管轄的範圍也就是計生口,你想生孩子的話,也許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其他的事情隻怕我愛莫能助,這并非是張揚冷漠,而是因爲張揚實在害怕郭達亮提出什麽非分的要求,畢竟郭達亮也清楚自己背後的靠山是誰。
郭達亮笑了笑,他顯然聽出了張揚的言外之意,低聲道:“張揚,有句話我想告訴你,這官場之啊,沒有朋!”
張揚默默咀嚼着這句話,隐然感覺到了其中的一絲苦澀。
離開病房的時候,在走廊遇到了陳國偉和洪玲,兩人看到張揚都有些錯愕,以爲他是來找左曉晴的,張揚笑了安:“真巧啊!”心中不由自主想起了多日未見的左曉晴,這些天他一直忙于鄉裏的事情,所以無暇去想她,可是一旦思念開始萌芽,瞬間就已經成長爲參天大樹,他無可否認,左曉晴這個名字已經深深印在了他的心裏。
洪玲見到張揚的時候多少有些心虛,左曉晴和張揚的事情就是她向左曉晴的母親蔣心慧提供的情報。所以才有了做賊的感覺。
陳國偉笑着搭讪道:“來找左曉晴嗎?”
張揚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陳國偉忍不住道:“難道你不知道她已經把實習關系轉到了江城?”洪玲悄悄擰了他手臂一下。陳國偉這才意識到自己說多了,尴尬的笑了笑。
張揚内心一怔,随即又湧起說不出的憤怒,左曉晴啊左曉晴,你想躲開我也不至于這樣,老子哪裏招人讨厭了?居然避我如蛇蠍!張大官人心裏有了怨念,臉色自然也有些難堪。
洪玲小聲道:“她不會再來了……”
張揚忽然怒吼道:“她來不來幹我屁事?”
洪玲吓得小臉煞白慌忙躲到陳國偉身後,陳國偉憤怒的瞪着張揚,這厮太沒風度了,居然對女孩子這麽粗暴。
張揚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态。歉然點了點頭:“對不起,我還有事!”他匆匆逃下樓去。
洪玲和陳國偉望着他的背影,内心都感到一些同情,洪玲心中更不是滋味兒,假如不是自己,左曉晴也不會這麽快就被她家裏實行監管專政,可是自己也是沒辦法,蔣心慧答應她隻要把左曉晴的情況如實彙報。她就幫助自己搞定分配問題,爲了美好的未來,隻能犧牲些許的良心了。這件事洪玲是不敢向别人坦白的,假如讓張揚知道,以那小子的暴戾性格,隻怕不把自己打得鼻青臉腫才怪。
有一點張揚能夠确定,自己對左曉晴是有感情的,她的離去已經極大的影響到了他的情緒,張揚産生了一種挫敗感,可是他已經開始學會了控制自己的情緒,畢竟對二世爲人的他來說,感情不可以成爲生活的全部,走出醫院的大門,意外的收到了李長宇的傳呼,李長宇要見他,還是薇園。
張揚迅速調整了一下情緒,馬打車來到了薇園,對于李記的傳召他還是很看重的,目前正是敏感的時候,從市裏到鄉裏各個工作崗位頻繁調動,江城市前所未有的一場政治格局變化正在展開,張揚身爲體制中人,就不能不表示關心。
李長宇剛剛從老家掃墓回來,蘇老太因爲留在老家住幾天,所以并沒有跟他一道回來,這次他找張揚是爲了讓張揚幫他辦一件事。
春陽縣的事情很少能有讓李長宇感到糾結棘手的,可這次不同,遇到麻煩的是葛春麗,葛春麗的前夫婁志廣從海南回來了,這厮是最早投入下海大潮中的一批人,恰恰又是一個猛子紮進去出來後連褲衩都沒剩下的那種,在海南賠得血本無歸,這才灰溜溜返回了春陽,來到春陽後就打起了前妻的主意,婁志廣是個典型的無賴,雖然沒什麽本事,可是屬于狗皮膏藥型,一旦黏,撕下來就沒那麽容易。
葛春麗被他糾纏的沒有辦法,先後借給他一萬五千塊,可現在他仍然不滿足,終日跟蹤葛春麗糾纏葛春麗,弄得葛春麗如同驚弓之鳥,現在和李長宇之間也不敢像過去那般來往了,生怕被婁志廣發現兩人的私情,這件事會無限鬧大。雖說下周就要前往江城任職,可婁志廣也不知從哪兒聽說了這件事,要跟着葛春麗前往江城,直到她答應複婚爲止。
李記很惱火,可是這件事又不能親自出面,葛春麗對待婁志廣畢竟還有一些舊時的情分,這讓李長宇更是郁悶,他想盡快解決婁志廣的事情,想來想去都找不到合适的人選,到最後才想到了張揚,畢竟張揚對他的一切極爲清楚,自己和葛春麗的關系對他也沒有任何的神秘可言。所以張揚反倒是最值得信任的一個,從張揚的種種事迹來看,這厮絕對是個蠻橫不講理的人物,婁志廣雖然無賴,可是張揚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小惡棍,惡棍對付無賴總會有些辦法的。
李長宇慎重分析了之後,這才給張揚打了傳呼。
張揚聽李長宇說完這件事的始末經過,唇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他還當什麽大事呢,這事兒簡單。人家李記是做大事的人,這種打打殺殺的小事,自然不屑去做,所以自己責無旁貸,他低聲道:“你放心,我馬去找這個婁志廣,讓他從此在你們的視野中消失。”
李長宇以爲他要殺人滅口呢,慌忙道:“小張啊,教訓他一下就行了。讓他知難而退,千萬不要弄出麻煩!”
張揚知道李長宇不想将事情鬧大。他笑道:“我有數!這件事你就别管了!”
李長宇欣賞的點了點頭,話題落在黑山子鄉新近發生的事情:“張揚啊,我聽說黑山子鄉選舉的時候鬧出了不小的風波。”
“都過去了,幸好沒鬧出人命!”
李長宇被張揚的回答逗笑了:“官場之中看似一團和氣,其實背後刀光劍影,你在體制中呆的久了,慢慢就會體會到其中的真味七”他停頓了一下又道:“張揚,你入黨的事情定下來了,王博雄臨走前會把你火線入黨的事情辦下來,這個人很有心啊。”
張揚想起王博雄即将成爲稅務局局長,入黨的喜悅就少了幾分,畢竟跟王博雄相比,自己的這個提升步幅小了許多。
李長宇從張揚的臉并沒有找到太多的喜悅,還以爲這厮的政治修養又提升了一個台階,卻不知人家這根本是對這點提升不滿足呢,李長宇道:“縣政府經濟貿易委員會剛剛成立了一個招商引資辦公室,趙成德兼招商辦的主任,因爲這次主要的引資目标是安志遠老先生,黑山子鄉也就成爲未來工作的重中之重。我已經提名你爲招商辦的副主任。”
張揚馬激動了起來:“那啥……招商辦副主任算是什麽級别?”
李長宇這才知道這小子壓根不是修爲提升了,剛才是對區區一個黨員稱号不滿足來着,心中不免苦笑,沉吟了一下方才道:“勉強算個副科!不過還是要以黑山子那邊的工作爲主,辦公地點也不變,隻是在招商辦挂職,假如你能夠說服安老。讓他在春陽投資,那麽再往走一步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李長宇多少已經摸索出這厮的性情,必須給他甜頭的同時又要給他想頭。這樣他才能夠鼓起幹勁勇往直前。
張揚旁敲側擊的問道:“安老來春陽了?”其實他心裏比任何人都要明白。
李長宇微笑道:“安老行蹤神秘的很,聽說他今天抵達了江城,不過之前已經到春陽偷偷轉了一圈,希望咱們春陽沒有給他留下不好的印嘉”
張大官人頓時無語,此時方才意識到自己這個招商辦副主任也未必那麽好幹。
想對付婁志廣,張揚想到了一個簡單可行的方法,按照李長宇給他的地址,當晚他就找到了婁志廣。
婁志廣剛剛喝酒回來,正哼着小曲沿着小巷子歪歪斜斜的走着,頭頂突然被人給了一下,然後就暈了過去不省人事了。
張揚開着從牛文強那裏借來的汽車。直接把這厮拉到了清台山,用海蘭的那隻絲襪蒙住了腦袋,張大官人發現用絲襪蒙臉真是一個方便快捷的易容手段,而且還能起到足夠的震懾作用。
他停好汽車抓着婁志廣的衣領把他拖到了懸崖邊,甩手就是兩個耳光,婁志廣被打得清醒過來,看到眼前的情景吓得魂不附體,慘叫道:“大……大……大哥……我……我沒得罪您啊……”,
張揚冷笑道:“麻痹的,你什麽玩意兒?就你也配?誰讓你去找葛春麗的?”
“她……她是我老婆……”
“去你媽的!”張揚甩手又是一個耳光,打得婁志廣眼冒金星,他明白人家爲啥來得了,戰戰兢兢道:“……是……前妻……”
張揚頭戴絲襪的樣子顯得格外猙獰,他一腳把婁志廣踹倒在了地。婁志廣還沒有來得及爬起,就被他抓住了左腳的腳踝,張揚僅用一隻右手就把婁志廣拎了起來,婁志廣雖然不高可也有一米七,體重一百六十多斤,卻被張揚拎小雞一樣拎起,将他的身子探出在懸崖外。
婁志廣吓得沒命的慘叫,他賭咒發誓道:“大哥……不……大爺……我再去找葛春麗……我就是畜生……我……就是狗日的……求你了……”他大哭起來,鼻涕眼淚都倒着流了出來,更倒黴的是,極度的恐懼讓他小便失禁,溫熱的尿液因爲重力的作用倒着流了下去,順着他的脖子流到了他的臉。
張揚聞到了這股尿臊氣,這才知道婁志廣吓尿了,冷哼了一聲把他拉了回來扔到了地。
婁志廣吓得渾身不斷發抖,臉色慘白,隻是嗚咽的哭。
張揚不屑道:“瞧你這熊包樣,真不知道葛春麗當年看你哪點了?”
婁志廣口中喃喃道:“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你他媽說不敢了,我就相信?誰不知道你婁志廣是個有名的無賴?”張揚擡起腳踹在婁志廣臉。踹得他滿臉開花,婁志廣看到鮮血。吓得差點沒昏死過去。
這并不是張揚過于狠心,而是因爲張揚清楚,對付婁志廣這種無賴,必須一次把他弄怕,否則,這種狗皮膏藥仍然會不計後果的黏葛春麗。
“你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你爸叫婁長順,你娘叫馬桂芝……”張揚如數家珍的将婁志廣的一切報了出來,這些都是李長宇提供的資料。張揚佩服李長宇的同時,也悟出一個道理,難怪從古至今都說民不與官鬥,婁志廣這種人根本不了台面,實在太自不量力,就算自己不出手,李長宇一樣可以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弄殘他,隻不過李長宇是顧忌他和葛春麗的關系落别人口舌。望着血頭血臉的婁志廣,張揚不由的有點可憐他了,老婆讓人玩了。雖然是前妻,可畢竟還是有過那名份。這邊隻是糾纏糾纏就落了這個下場。無論任何時代,任何社會,都沒有弱者的生存空間。
張揚在他臉補了一拳,掏出手絹慢慢擦去手的血迹,然後将染血的手絹扔在地,山風一吹,手絹飄飄揚揚飛向夜空之中。從婁志廣的角度,張大官人的身軀如此偉岸挺拔,擁有着不可一世的霸氣和力量。在這裏,他就是自己命運的主宰,婁志廣害怕了,當一個人感覺到自己的生命被别人捏在掌心的時候。他就會放棄一切反抗的想法。
“記住你說的話,下次再敢糾纏葛春麗,我會把你的親人一個個從這裏扔下去!”說完這句話,張揚轉身向山下走去。
婁志廣驚恐的看着張揚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婁志廣方才低聲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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