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達亮道:“老百姓都喜歡傳這些事兒,别去管他!”雖然說得輕描淡寫,可是心情卻沉重了起來。
看到郭達亮皺起的眉頭,張揚知道自己的話肯定起到了效果,這厮的确有些過分,人家好心把他從春陽帶回黑山子鄉,他卻變着法子讓人家心裏不痛快,張揚對自己中肯的認識就是,自己喜歡把快樂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政府機關最頻繁的政治活動就是開會,周一上班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開會,開完會後,張揚主動來到了王博雄的辦公室,剛巧胡愛民也在那兒,看到張揚,王博雄笑了笑:“小張有事嗎?”
張揚看了看胡愛民,毫不客氣的說道:“有事,想單獨向王書記反應一下。”
胡愛民這個氣啊,你他媽一個小小的計生主任也太猖狂了,這什麽意思嘛,趕我出去?老子是一鄉之長,比你大得那不是一星半點兒,你憑什麽讓我出去?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小張,我和王書記還沒說完事,你出去等會兒!”這就是官威,官大一級壓死人,老子就是要壓你,讓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長點記性。
王博雄雖然心裏向着張揚,可當着胡愛民的面也不能明着幫他,這張揚也的确有點過了,胡愛民畢竟是領導,無論從哪方面來說,公然挑戰領導權威都是讓人不喜的,王博雄在這一點上站在胡愛民的一邊,尊卑有别,混體制的最重要就是搞清楚自己的位置和身份。
張揚咧嘴笑了起來:“胡鄉長,那你們忙着,以後鄉裏萬一出了什麽事兒,您可别賴我知情不報。”這句話根本就是赤裸裸的威脅。
胡愛民臉頓時漲紅了,正要發火,可王博雄已經意識到張揚要談的事情肯定很重要,十有八九跟縣委李書記有關,于是就笑了起來:“小張主任的工作熱情還是很高的嘛,胡鄉長,要是咱們的年輕幹部都像小張這個樣子,黑山子鄉的貧困面貌一定可以早日改觀。”
胡愛民想說的話被他堵了回去,心中暗罵,提高你奶奶個熊,你他媽護短也不必這麽掃我面子?臉色鐵青的站起來:“小張主任彙報工作重要,我那些都是小事!”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王博雄不無嗔怪的看了張揚一眼,這一眼包含的意思很多,随便張揚去理解,總之王書記表現出的态度是對小張主任沒有任何惡意的。
張揚轉身關上房門,來到王博雄的身邊,雙手撐着桌子低聲道:“王書記,我不是故意打擾你們,可這件事我必須單獨跟您說。”
被别人尊重的感覺很是舒爽,張揚這句話不但拉近了和王書記的距離,而且表明自己是旗幟鮮明的站在王書記這一邊的,這讓王書記很欣慰,他笑着搖了搖頭,略帶責怪的口氣道:“你啊……”随手指了指沙發,自己率先坐了過去,這是對張揚的表揚,也是對張揚彙報的重視,王書記要和小張主任平起平坐。
張揚來到王博雄身邊坐下,低聲道:“紅旗小學的事情已經被人捅到了安老先生那裏,安老先生知道後非常生氣,已經直接給市裏打了電話,現在市裏已經明确了太多,要讓縣裏把責任追究到人!”張揚說這番話的時候并沒有絲毫誇大,饒是如此,仍然讓王博雄從心底打了一個冷顫,他自以爲已經将這件事成功掩蓋住,卻沒有想到事情已經悄然被人張揚了出去,假如張揚沒有告訴他,他還以爲紅旗小學的事情已經偃旗息鼓,可是縣裏爲什麽到現在都沒有露出口風?想起李長宇那張古井不波的面孔,王博雄忽然感到一陣說不出的恐慌,身爲上位者,人家爲什麽要給自己交代?紅旗小學的事情對他們來說算不了什麽,大不了把自己這個鄉黨委書記扔出去,一切就畫上了圓滿的句号。想到這裏王博雄對張揚的及時提醒産生了深深的感激,也猜到一件事,李長宇之所以沒有直接把事情壓下來,而是透過張揚的嘴透露給自己,是給自己一個時間上的緩沖,讓自己在壓力全方面到來之前,拿出充分的應對之策。
雖然感到很幼稚,可王博雄還是忍不住問道:“李書記對這件事有什麽意見?”
張揚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及李長宇的名字,想不到王博雄還是脫口說了出來,充分表明王博雄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已經亂了陣腳,他害怕了。張揚仍然沒有将這件事和李長宇聯系在一起,輕聲道:“無論從任何方面來說,紅旗小學的事情讓縣裏相當的被動,有人存心要把這件事鬧大,并沒有顧及黑山子鄉的形象,也沒有顧及春陽縣的整體形象,這件事必須要有人承擔責任。”
雖然張揚沒有提到李長宇的名字,可王博雄仍然聽出這句話一定是李長宇的原話,所以他聽這句話的時候,态度是端正的,表情是謙恭的,聽完這番話,心情已經輕松了下來,李書記真正惱火的是那位不吭不響在背後做小動作的那個,目标和矛頭并不是自己,因爲通風報訊的并不是自己,所以王博雄很自然的把自己從責任人的名單中勾除,他要及時作出反應,要和縣委縣政府保持一緻,他要在鄉領導層内找出那個通風者,讓他得到應有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