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好意思,習慣了。”面對葉晁溪的疑問,許澤的回答幹脆利落略顯無恥,噎得葉晁溪悶了半晌,也沒想到有什麽話好用來損一損許澤。
許澤腦子裏想的那些東西,的确不是葉晁溪他所能學得來的,所以葉晁溪在悶頭自省了一番之後,覺得似乎替許澤當個打手也不算壞,至少有許澤這種人在身邊,很多時候自己的确可以少煩心很多事,更别說自己從他身上學到種種爲人處世的道理了,某種意義上而言,與劉老道這個名義上的師父來說,許澤對葉晁溪來說,更接近于第二個宋先生。
“突然覺得,修道之路上,能遇上許師兄,也算是我的幸事。”葉晁溪感歎道。
“隻不過,修道之路這麽長,我們也不可能一直都是同路。”許澤似乎是看出來葉晁溪的想法,突然開口說了一句。
而随着許澤的這一句話,一股突如其來的傷感就這樣掠過了葉晁溪的心頭,卻偏偏無法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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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後,在葉晁溪的修煉取得了一個小階段的成就之後,白陶帶着葉晁溪來到了試煉場。試煉場其實就在藥師院不遠的地方,當葉晁溪知道這一點的時候,隻覺得這種安排之中透着一股撲面而來的惡意,内心瞬間就開始發毛了。
“又是你這張老臉。”試煉場的邊上蹲着一個道袍穿得松松垮垮的少年,正在四下張望着似乎是想找一個切磋的對象,卻在看到了帶着葉晁溪來的白陶的時候,翻着白眼說道,“不要想再找我切磋了!你現在身上哪根汗毛一動我都知道你想出什麽招,跟你打簡直是浪費生命。”
“這話還是等你什麽時候能碾壓過我的時候再說被。”白陶笑道,沒有理會那人滿臉的嫌棄,大步上前,就提着那人的衣領将他給拎了起來。
“等等等等……我今天不跟你打!每次跟你打都要花費大半天,我今天沒那個心情。”那少年雙手一錯,輕輕松松地就從白陶的手中脫離出來了。
“今天我不是來打架。”白陶收回手,在自己的下擺上頗嫌棄地蹭了蹭,似乎是沾上了什麽油膩之類的東西,而後一把撈過站在他身後的葉晁溪,“我來介紹個小弟給你認識,這是我同門的師弟,葉晁溪。”
“這是我的手下敗将第一名,杜宇岚。”白陶指着那少年給葉晁溪介紹着,“唐師叔的得意弟子,也是傳說中的試煉場十二生肖之一,練的是金蛇劍法,所以外号也就叫蛇道人。”
“怎麽聽起來跟江湖上那些打家劫舍的渾人一樣……”葉晁溪内心默默想着,面上表情卻沒有流露出來,隻是依着慣例行禮,這時才發現自己眼前這少年居然不算矮,隻不過人極瘦,加上站得不直,整個人仿佛一根面條似的穿着那身道袍,也難怪那道袍在他身上硬是松松垮垮地沒有個形制。
“滾,你在說什麽手下敗将?明明是你敗在了我的手下,五十六次!五!十!六!”那叫杜宇岚的少年似乎聽到了什麽大逆不道的話語,整個人跳了起來,指着白陶的鼻子罵了起來。
“怎麽不是?上一次你我切磋是我赢了,所以總的勝利次數我比你多了一場。”白陶不甘示弱,驕傲地擡起了頭,甚至從懷中掏出了一塊用來記錄輸赢的玉牌,似乎那杜宇岚再計較下去的話就要将這勝負次數給公示一番,“現在是你敗給我五!十!七!次!”
“上一次明明不算!上一次是被人打斷了才被強行判了個勝負,要再持續個一炷香時間還不知道倒下去的是誰呢。”杜宇岚很是不滿,說着說着就開始捋自己的袖子,“算了,别說廢話了,來來來,你我再戰一場。”
“我今天沒空跟你打。”這回輪到白陶淡定地袖手而立了,“我今天來是給我這小師弟看場子的。”
“我看分明是你怕了。”杜宇岚從鼻子裏哼了一聲,而後偏頭開始打量起了了葉晁溪,“第一次來?”
“第一次。”葉晁溪覺得杜宇岚的目光似乎跟蛇一樣在吐着信子,心裏霎時間又開始緊張了。
“嗯,應該多來玩玩。”杜宇岚裝得跟前輩一樣點了點頭,“我不欺負新人,白道子你帶着他進去吧。”
“白道子?”葉晁溪疑惑的眼光就偏向了白陶。
“有個诨号的話會比本名說起來拉風。”白陶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可是我沒什麽創意就隻好用自己的姓随便起了一個,以後出山闖蕩的時候我可要請許師兄幫我認真想一個……說起來你也可以給自己起一個,以後打赢的時候報起來比較有高人風範。”
葉晁溪面部表情不由自主地就扭曲了起來,他的腦海在那一瞬間閃過了當年在葉家莊中聽到過的那些耳熟能詳的诨号,比如叫鑽天熊的一個長于輕功卻長得五大三粗的江洋大盜,比如叫絕戶刀的一個從皇宮大内裏叛逃出來的一個用刀的太監,比如自号八荒**唯我獨尊神意天尊的一個邪道高手,出山不過一年就被少林寺一個沒有名字的老僧給拍死在掌下……
他也想到了被稱爲淩雲公子的葉家四少,橫山嶽葉城,鐵筆秀才宋奇……等等等等……
“我的确應該多來玩玩的。”葉晁溪愣了半晌,方才收拾起心情,這突如其來的感懷讓他一時有些懷念,一時有些感傷,一時又覺得極爲有趣,似乎這世界始終還是那個世界,哪怕身邊換了一批人,仍然都是那樣充滿生命力的活潑潑的人,而有些奇怪的趣味,更似乎是永遠也不會消失。
他突然就想回家去看看江湖上那些人都怎麽樣了,雖然沒有了父母沒有了大伯和宋先生之後,對家中那些人來說自己注定隻是個有血緣關系的多餘親戚而不會再有其他,雖然當時他離開的時候,便已經想過這離開之後便可能再也回不去。
但是那也是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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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陶沒有讓葉晁溪直接下場,而是帶着他在一邊的看台上坐下,讓他先看個幾場,了解些規矩。
其實規矩也不多,也就是場中切磋可以用盡手段,但是勝負一出,兩人退場之後便要保證心中無怨,任何在試煉場之外發生的小動作都會受到嚴懲。
倒是那試煉場中的陣法極其複雜,功能反而簡單,就是讓人和人之間對戰的時候,所有的傷害都是真實的,但是所有的傷害都是打了一個折扣在裏面的,并且有一定的上限存在,這保證了這場中的打鬥無比地真實——能打得人鼻青臉腫狼狽不堪,但是卻不會有緻命的争鬥發生,而至于打鬥中所造成的傷害,如果超過的緻命的限度,那麽這法陣之中鑲嵌的紅玉便會發出劇烈的紅光,使得那場中的效果看起來似乎頗爲血腥的樣子,随後那在上場之前便嵌在場邊一塊白玉版上的姓名玉牌上便會顯示出兩者的勝負,宣告這一場切磋的結束。
葉晁溪剛進場的時候,還沒怎麽細看那場中打鬥,就被那突然亮起的場中的紅光給吓了一跳,差點就以爲那個被擊倒的青年就真的這樣血染試煉場了,而直到那青年在場中哼哼哼了半晌,終于被他的熟人以及方才在那場中打他的人一起扛出去往藥師院走的時候,葉晁溪才算是從那驚吓之中緩過勁來。
“我似乎覺得……這試煉場的規矩……隻是保證不死人而已……”葉晁溪被那擡出去的青年吓得有些心驚膽跳,他這才發現原來這試煉場中的規矩居然不是“同門切磋點到爲止”這種。
“就算規定說是點到爲止,這些新手又有哪個真能做到?”白陶糾正着葉晁溪的觀點,“越是新手越控制不好自己的力量,與其讓人點到爲止還不如讓他們盡力發揮自己的力量,用得多了才能把握住所爲的度在哪裏,才能知道竭盡全力和有所保留能做到什麽樣的程度,說起了,你要是看師叔或者太師叔他們那些人之間切磋,那才有那個必要去強調下點到爲止呢——對他們那些人來說,要是做不到點到爲止,那就隻有故意一個可能。”
“反正新手就算再犀利,也不可能打破這法陣的控制。”白陶指點着那試煉場中間細密的線條,“而且,既然這能保證自己死不了,爲何不稱這個機會,好好感受下什麽叫拼命?”
“當然,也可以感受一下什麽叫自己作死。”白陶語音一頓,指着那場中的一個人就開始點評了,“你看這個人,居然身上一點防護的術法都沒用就往人家刀口上滾過去了,這不是自己找死麽?”
“這人動作……看着像燕子三抄水啊……”葉晁溪喃喃地說道,看着那個沒用防護就去滾刀口的漢子在就要接觸那刀刃的時候一個扭身,硬是将自己的去勢給轉了個方向,那身法像極了凡人世中的一樣輕功身法。
“诶……你還挺有眼光啊……”杜宇岚不知道什麽時候蹭到了白陶身邊,本是一臉“這傻大個又在胡說八道了”的嫌棄表情,這時候聽到了葉晁溪的低語,有些吃驚地看向葉晁溪。
“好像還真是……”葉晁溪沒理會杜宇岚的驚訝,因爲他自己更驚訝,那漢子的身法非常明顯地,就是那燕子三抄水,但是其中卻又有些不同,似乎是更加輕巧靈便,也更加像一隻在水面上略過的飛燕。
“這人诨号燕子李三,但是他自己跟本就不叫李三名字裏也和李和三沒有任何關系……據他說他這诨号就是從他這身法而來。”杜宇岚在一邊補充道,“不知道他在入門之前是做什麽的,但是他似乎是想憑着他這一套身法來稱霸試煉場……嘿嘿,似乎是已經輸了六十多場了……”
“原來這樣也可以啊!”葉晁溪想到了什麽,猛地一拍大腿,面上的表情也jing彩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