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柄劍已經與明奴神魂相連。
葉晁溪這一敲,時間把握得刁鑽,剛好在明奴蓄力達到頂峰的時候,于是他的拳風一滞,在打到那烏龜殼上的時候,明顯地弱了下來,那烏龜殼隻是猛地一晃,出現了幾道裂紋,幾絲淩冽的拳風從那裂紋裏穿進了烏龜殼,在裏面的那些人身上留下了或深或淺的傷痕,一時間竟是人人帶傷——但是那個烏龜殼到底還是沒有破碎。
看到這烏龜殼居然撐住了,谷庚和葉晁溪,以及一同來幫忙的白陶許澤等人,都是松了一口氣。
谷庚連忙激發了數張符箓,将這烏龜殼加固了一層又一層,而葉晁溪也在那一刹那明白自己想要留下那個黑影的想法是多麽天真,他們這群人,論及真實修爲,隻怕還不夠填那人牙縫的。
雖然陪着葉晁溪的那些人沒有一個反對他剛才的決定,陪着他同處險境也不多說一句話,但是葉晁溪已經想對那黑影說“求你離開吧劍也可以還給你”。
可還沒等他開口求饒,落在地上的明奴已經開始了下一番動作。
“既然你們不出來,那就把你們全部帶走好了。”明奴微微偏頭,聽到了不遠處的動靜,顯然有人向着這個方向追擊過來,是谷庚方才彈出去的煙花起了作用。
趕過來的肯定就不是這群低等弟子一樣可以随便自己碾壓的存在了,若是被包圍,那定然是十死無生,可是明奴看着那烏龜殼裏的劍,還有拿着劍的葉晁溪這個奇怪的存在,心内糾結得幾乎要痛了,卻還是怎麽也不肯放棄。
富貴險中求,這是他最後堅定了的想法,于是他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把這一群低等弟子全部帶走。
他忍着那一刹那的灼熱,擡手将谷庚點亮的那些發光的符箓一一捏滅——雖然由于這是法力凝聚而成的光芒,本就不是以火爲源,自然也不似天光燭火等等那樣對明奴的影遁之體傷害嚴重,但是畢竟對影子有一定的驅散作用,所以隻有将這些光芒熄滅,才能讓影子回到這處空間,爲自己所用。
随着黑暗回到這處密林之中,轉眼便隻有谷庚撐起的那烏龜殼還泛着微光,藍幽幽地仿佛月夜之下的水塘,但是這點光多少還是給人了一點可以依靠的感覺,于是這幾個低等弟子不由自主地,都向着谷庚的身邊靠了過去。
“我們應該想辦法突圍的,有我在這拖着,你們能跑掉幾個就是幾個他不可能全抓得住……”谷庚察覺到不對的時候,剛剛出聲提醒了一句,便隻見明奴突然從手中扔出了一團黑乎乎的紗網一樣的東西,對着那烏龜殼便是兜頭一罩,谷庚隻來得及“啊”了半聲,便隻覺得眼前一黑,除了自己那烏龜殼,便是連那依稀的樹影以及那個奇怪的黑影,都看不見了。
衆人隻覺得這個烏龜殼仿佛掉進了一個深井之中,沒有一絲天光能夠透進來,而那一片濃墨般的漆黑,壓逼得衆人隻覺得自己似乎除了視覺,連聽覺知覺等等,都喪失了大半。
而就在這個時候,衆人腳下的地面突然開始顫抖起來,一上一下地颠簸着,除了谷庚立即紮了馬步穩住了身形,其他人全部摔了個四仰八叉。
“看起來我們全被他扛着走了……”許澤在地上滾了兩圈,方才穩住身形,在地面上坐起,開口說道。
“我,連累,大家,了……”葉晁溪有些自責,可現在的他根本還穩不住身子,隻好整個人四肢伸展趴在地面上,才沒有被這颠簸給甩成骨頭散架,說話也被打斷成了一個詞一個詞的慘狀。
“說什麽連累不連累,就沖這人居然敢闖上雲天之巅,我們就該把他留下。”谷庚的語氣裏帶着股傲氣,卻似乎并不怎麽擔心,紮着馬步還在點着自己手頭的那些符箓,時不時抽出幾張在自己身上的暗袋裏塞好,“雲天之巅是什麽地方,豈能輪得到這樣藏頭露尾之輩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葉晁溪聞言,也不知道谷庚所說是否真的如他自己所想,但是這種安慰着實有效,他心裏有些暖,面上不由自主就帶了笑意,同時也鎮定了下來,這才把自己的思路從那種種跪地求饒的場景之中,給拖回了正路。
既然都蹦跶出來要留住這人,做了這第一步,那就别想着求饒,還是想想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夠真的留住這人的好。
“不過我沒想到啊,許澤你這麽懂得見機的人,怎麽剛才也沒想到沖出去?”谷庚有些好奇地問道,“難道你也跟這些沒打過架的小子一樣被吓傻了?說真的,方才你若是能想起來吼一聲,逃出幾個說明下情況,比如讓他們知道這人是一團yīn影手段也多和影子有關,他們找起人來也會快得多啊。”
“谷庚師兄,這好歹是我們這一班小弟子們第一次并肩作戰啊……”許澤笑得有些無奈,“要是這第一次就出現臨陣脫逃的,不管逃走的時候心裏想的是爲了報訊也好還是就是爲了避開這大麻煩也好,這人四散跑開了,人心也就一起跟着散了,那我們這一班子人,以後還怎麽混?”
“哈哈哈這倒也是。”谷庚大笑道,他和許澤兩個人一唱一和,語氣一個比一個輕松,周遭幾個人雖然緊張,但也在這個過程中冷靜了下來。
不想怎麽求饒,也不想怎麽逃跑,那想的就隻有“怎麽打”了。
“我有個想法,我覺得或許可以一試……”葉晁溪摸着那把道劍,開口說道,适應了這一上一下的颠簸,他也算是能說出完整的話來了。
“我也有個想法。”谷庚笑道,彎着膝蓋,腿上貼了兩張千斤墜,竟在這搖晃着的小小的烏龜殼裏走了起來,把幾個趴在地上或者貼在那烏龜殼上還無法動彈的小弟子們給排成了一個圈,讓彼此能夠面對面交流,而後他也坐了下來,看着葉晁溪,在地面上寫下了三個字。
“殺?不殺?”
葉晁溪知道這是谷庚在問自己的意見,也是代表在座的所有人問的。
這個問題的回答,直接關系到葉晁溪身上的秘密,究竟嚴重到什麽程度,是隻是針對雲天之巅之外的人保密的呢,還是最好知道的人全都死掉的程度?
如果不殺,那麽他們這些人就隻需要想辦法拖延時間以及發出訊号便可,隻要那個黑影還沒能跑出雲天之巅沒能跑出山下城池之外,那麽很快便會被人找到,到那個時候,也不怕這黑影還能做什麽怪——這其實也正是谷庚一直沒有覺得有什麽需要緊張的原因,事實上剛才谷庚就是這樣做了,發出求救煙花,撐起龜殼防禦,要不是那黑影居然心一橫就将全部人都打包帶走,這個計劃幾乎就可以算是成功的了。
然而,如果選擇殺,這個意義就是,最好雲天之巅也沒有人知道葉晁溪的身上懷有這樣神奇的天賦,根據葉晁溪在雲天之巅這麽長時間以來的表現,谷庚覺得,他或許會傾向于這個選擇——而這個問題的關鍵,除了怎麽才能靠着這群修爲低下剛剛入門的小弟子殺掉那黑影之外,就是,他們這群已經知道了葉晁溪的秘密的人,在葉晁溪的眼裏,是一個什麽樣的位置,需要做什麽樣的選擇。
葉晁溪看着眼前這三個字,似乎很是糾結地磨了磨牙,而後伸出手,拍在了“殺”字上。
然後他在那句的下方又寫了一句:“殺不掉,就不殺。”
又想了一下,葉晁溪覺得場中的寂靜在于自己的意思似乎還是沒有表達清楚,于是又寫了兩個字“平安”。
葉晁溪擡頭看了一圈衆人,用力拍了拍這兩個字:“這個比較重要。”
白陶第一個沒忍住,笑了起來:“别弄得好像要上戰場一樣。”
“不過是個闖進雲天之巅的無臉鼠輩。”谷庚笑道,伸手在殺字上拍了兩下,然後擦去了其他所有的字,“有什麽想法?”
“一起寫?”
“好。”
…………………………
夜sè給明奴提供了極大的方便,使得他可以再成片的yīn影之中穿梭,帶着那個同樣被化作yīn影了的烏龜殼,以及裏面的人。
雲天之巅在這低層弟子的住處周圍,都已經開始喧鬧了起來,雖然聲勢并不浩大,但是jǐng戒的陣法機關都已經打開,這讓明奴不得不多繞了無數的圈子,方才有驚無險地到達了他先前尋好的落腳之處。
這是即将要離開弟子們活動的區域,進入師長們生活練功的區域的交界之處,一個小小的山石裂隙中,有一座十丈方圓的天然石洞,雖然沒有生長出什麽靈泉石rǔ等天材地寶,但這地方聚集的靈氣,也足以讓山下的那些弟子們止步了——這才是明奴敢獨闖雲天之巅的依仗,他的修爲或許還沒達到可以在這種程度的靈氣中zìyóu修煉的地步,但是影遁之術改造了他的肉身——畢竟這些潛伏的殺手需要擁有能在各種極端情況下埋伏不動本事,所以在修煉了這種功法之後,使得他的肉身除了天光之外,對于各種各樣壓力的承受能耐,都比常人要強上不少。
更有甚者,就算雲天之巅人才濟濟,師長們的數量也遠遠不及弟子們,所以這處幽靜的山洞尚還是無主之地,沒有任何人進出的痕迹,這讓明奴很是滿意。
這個地方,足以讓他慢慢來将那群小弟子們給一個個捏死,然後帶着自己的劍翩然而去。
明奴的手放在了地面上那團巨大的黑影之上,而後随着一道道的黑影沿着明奴的胳膊竄進他的身體最後回到他腳下的影子上,原本平鋪在地面上的圓形的yīn影,竟有了一個鼓起來的彎曲的弧度。
看起來就像是無底深淵之中,探頭探腦地爬出來了一隻上古的章魚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