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中一片狼藉,紅花兒的眼底閃過一絲疑惑,站在牆頭上看着院子之中站立着的葉城,兩隻手在袖子裏握緊松開,一點細小的火花在指尖明滅。
葉城似乎是感覺到了被人注視,轉頭便向着紅花兒看過來。
“莊主!”紅花兒喊着,從牆頭一躍而下,落到了葉城的面前,匆匆行了一禮,“發生了什麽?莊主可無事?”
紅花兒的面上露出緊張關心的神sè,全然不似做僞。
葉城也看着紅花兒,面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sè。
“是不是你?”半晌,葉城皺着眉開口問道,“看起來必然是了……還真是想不到啊,居然會是你這個小丫頭。”
“莊主在說什麽?”紅花兒面露疑惑之sè。
“呵呵,還清醒的都隻剩我一人了,你又在遮掩什麽呢?你這麽神通廣大,将我葉家莊玩弄于股掌之中,難道連面對我這麽個凡人的底氣都沒有了麽?”葉城猛地上前一步,将紅花兒驚得往後連退。
“莊主在說什麽我不知道……是宋先生聽到動靜催促我過來的。”紅花兒站穩身子,似乎這才醒悟過來開始東張西望,“啊!葉家莊……怎麽這麽安靜……”
“宋先生?”葉城不由一驚,心頭便是一沉,而正當此時,宋奇所處的偏院,竟也在此時産生一陣異樣的波動,雖然黑夜裏依然寂靜,但他還是敏銳地感受到了。
而呼應一般地,葉城隻覺得眼前這個身高隻到自己胸口的蘋果臉的小姑娘,身上的氣勢也開始變得奇怪了。
“看來你的同伴并不是那麽能幹。”紅花兒突然笑了起來,雙眼慢慢地變成了紅sè,在黑夜裏仿佛兩簇小小的燭火,“宋先生應該足夠拖住他了……他雖然仍隻是個宿體,但已有我當年三成的能耐,你那小幫手,可是要好一番苦戰了。”
“我竟沒能想到你居然下了那麽大的功夫在宋奇身上,難怪……難怪我竟試探不出,原來一開始那就是個障眼法。”葉城沉默了片刻,方才開口說道。
“這十餘年的朝夕相處,不做些什麽,豈不是暴殄天物?”紅花兒咧開嘴笑了起來,嘴裏看不見牙齒,隻看得見幽深的不知通往何處空間的黑洞,“是不是覺得自己在宋先生面前裝腔作勢得有些白費心機了?居然還用火折子點符紙裝作絲毫不懂修道之事,這些手段你做得出,我卻看不下去了。”
“不愧是當年的百花娘娘,十四年前重傷之刻,竟敢選取一個病弱的嬰孩兒作爲寄身之所,卻也不怕當初葉家莊那兵荒馬亂,讓那嬰孩兒半途夭折,讓你連這一線生機都蕩然無存。”葉城也不由贊歎起來,“不得不說這真是好決斷,十四年前那些活人裏,我居然還就忽略了你。”
“能多賺些時間,總是好的,而且,這具身體,有一個好母親。”紅花兒依然笑着,脖頸上的血管漸漸凸顯出來,在白皙的皮膚上蜿蜒蠕動,仿佛活物,“何況我也沒想到你當初居然拼着魂飛魄散也要占據這先天武道巅峰的軀殼,倒是如虎添翼如龍得水,厲害得讓我都不敢下手呢。”
“好母親?是那種知道自己的女兒是個怪物,也不離不棄還幫着保守秘密掩埋痕迹的好母親麽?”葉城看着眼前的紅花兒一點點在變高,身上的衣衫和皮膚肌肉都一塊塊地開裂,露出身體裏糾纏的蟲軀,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仿佛放下了心中一塊大石,“我現在總算是相信了,你果然是不會對晁溪做什麽的……因爲你也是個母親。”
“很好,這麽看來,你我都有信心有決心在這段時間把事情都解決一下。”葉城雙手一擡,兩道黑sè煙氣所聚集的黑龍從他腳下升騰而起,眨眼便将他包裹在内,“你這些年,不好好修煉自身,還分出那麽多jīng力來培養宋奇這樣一個做幌子用的宿體,你難道真以爲,你就真能勝過我麽?”
“雖然如今的我隻恢複了昔rì六成,但是對付你已經綽綽有餘了,難道你以爲我不知道,葉城其實還沒有死麽?”紅花兒的身高随着她逐漸拔高的聲調,猛地向上竄了一截,身上的肌膚仿佛破碎的衣物一樣紛紛飄落,呈現出一個由紅sè細長蠕蟲構建而成的人形怪物,乍看起來仿佛血肉模糊扒了皮的人體,偏偏面部還依舊完好,一個蘋果臉的小姑娘的臉,像面具一樣挂在應該是頭部的地方,似乎随時都有可能掉落。
“真該讓那小道長來看看你現在的模樣,那麽他定然斬妖除魔絕不手軟了。”葉城在黑霧中yīn沉沉地笑着,“至于葉城,他當然還活着,他可是我保命的底牌呢。”
“我煉就這魂蟲之軀,便沒想過去那些名門正派的小道長面前現眼……隻不過,百花成泥,開不出花來便隻好化作蛆蟲,但說到底卻也算生生不息,倒是你這死物,不歸黃泉不墜幽冥,盤桓在這人間搞七搞八幾十年,這一旦暴露人前,難道你還覺得……自己還有活路?”紅花兒的語調已經變得尖銳而嘶啞,而随着她的一字一句,幾根巨大的肉刺從葉城的腳下穿出,交錯縱橫互相穿插,頓時仿佛囚牢一般,将黑霧之中的葉城的身體鎖在了原地。
“便讓你看看這先天武道巅峰的軀殼有多好用。”葉城不慌不忙,身體周遭的黑霧瞬間凝聚,鑽進了自己的身體,而那皮膚之上,竟隐隐現出金黃sè的光暈,裸露在外的皮膚仿若赤銅,泛着金屬的光澤,須發皆張,袍袖之上氣勁滿盈,鼓蕩在半空之中凝而不動,再加上葉城本人便長得是相貌堂堂,于是這整個人竟是威風凜凜,仿若是戰神降臨。
“好賣相。”紅花兒不由贊歎了一句,卻随即輕蔑地笑了起來,“難怪你有自信去招惹那小道長,果然可以糊弄很多人。”
葉城哈哈一笑,雙手一揮,拉開了架勢,卻是一套葉氏排雲三十六手,出手若風,勢如驚雷,一一擊在困在自己的那些肉刺之上,每一掌都帶起一片血霧,不知道拍爛了多少那些細長的紅sè蠕蟲。
“你便打算用這軀殼來硬扛,等着那小道長來救你麽?”紅花兒哈哈哈地笑了起來,那肉刺上的魂蟲雖然不斷地被拍碎,但也不斷地聚形重生,源源不絕,絲毫不虞後繼乏力,于是雖然葉城的動作行雲流水威力非凡,但仍然抵擋不住那些不斷推進從而絞得更緊的肉刺,而那些作爲牢籠主體的粗大的肉刺之上還在不斷地分叉,仿佛荊棘一般,冒出無數尖銳的仿佛利劍一般的堅硬的刺,向着葉城的要害之處紮去,又一一在葉城的手掌之下被拍碎,偶爾有幾個沒能來得及粉碎的尖刺突破葉城雙掌的防禦,劃過他仿若赤銅的皮膚,留下一道道金屬被切過後的劃痕,卻沒有血肉的蹤迹。
“你說對了。”葉城笑道,仍是不緊不慢,但是随着那些推進的肉刺所構建的牢籠越來越小,越來越接近葉氏排雲手所能支持的防禦空間,而使得這套掌法的jīng巧之處越發顯現,竟在葉城身外一臂距離的範圍之處,那些肉蟲的此消彼長達到了一個微妙的平衡,那些肉刺竟也無法再得寸進,而同時也沒有任何一根尖刺能夠再突破葉城的雙掌。
“有點門道。”紅花兒笑了起來,“可是要是連你的原型都逼不出來,我也沒啥面目再活這世上了。”
紅sè蠕蟲所構建的人形猛地爆炸開來,連頭顱之上最後的那點原本的紅花兒的臉皮也在拉扯之中變形扭曲崩裂開來,掉落的碎片被密密麻麻的紅sè蠕蟲所吞噬,而這些蠕蟲仿佛cháo水一般,緊密地連在一起,在地面上此起彼伏,一波一波地向着葉城湧去,星星點點的鬼火在這cháo水之上亮起,定睛看去,卻是一些長出了雙眼的魂蟲,正施展着其幻惑人心的本事。
“果然不愧是傳說中的不死神功,也難怪那小道長總顧忌着打草驚蛇。”葉城雙手不停,眼看着圍攏而來的仿佛cháo水一樣的紅sè蠕蟲以及這些蠕蟲身上不斷分泌的仿佛無物不蝕的毒液,忍不住贊歎了一句,“本體不亡這些魂蟲便可不斷重生,而本體若死,隻要還有一條活着便可奪舍重生,隻不過當年豔冠天下的百花娘娘居然會修煉這等邪功,真是人讓人料想不到啊。”
“想想看,這一條魂蟲便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這等殺孽造下,還修煉出一個面目全非不人不鬼的惡心玩意,當年拜在百花娘娘你石榴裙下的少年天才們,要是看到娘娘如今這尊榮,隻怕都會惡心地吐出來吧。”葉城停住了雙手的進擊,因爲此時他的雙腳已經被這些紅sè蠕蟲所覆蓋,護體的金光一陣搖晃,而随着葉城從懷中掏出一串念珠開始撥動,這護體金光雖然薄弱了不少,到底還是支撐住了。
“容貌不過過眼雲煙,永生才是我輩的追求,不是麽?”魂蟲蠕動,将空中細密的振動傳來,卻是紅花兒的聲音。
一道尖銳的肉刺用力撞在了葉城的額頭之上,将那赤銅的肌膚擊出一圈漣漪般的波紋,從頭到腳擴散開來,而那紅sè蠕蟲已經包裹到了葉城的胸口,還有很多爬上了葉城的雙手,雖然中間仍然隔着那一層護體金光,但這些魂蟲所帶來的千鈞重量,仍讓葉城雙手撥動念珠的動作慢了一分。
“看你還能撐多久。”紅花兒的聲音裏帶着笑意,“忘了跟你說,那小道長功力還不錯,看起來我還無法解決掉他,隻不過他要解決掉宋奇前來助你,隻怕也要油盡燈枯。”
“這十四年來,我總算還是比你快上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