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第九十章上


()翟姑姑如今确實是住在東州府。

像她這樣從宮中退下來的有身份的嬷嬷,往往能攢下不小的身家,何況徐思也會額外貼補她。但翟姑姑過得卻隻是殷實而已。家裏隻雇了夫婦二人,女的當廚娘,男的做些雜役。偶爾夫婦倆的兩個女兒來幫幫工,替她做些零碎活計。

宅子也在東州府最東邊,已臨近郊外了。房子很樸素,倒是有個畝來大的院子,院中瓜果蔬菜一應俱全。

如意去時,她弓着腰用麻繩圈白菜,身旁跟着兩個亂忙的小姑娘。

雖已是晚秋,天氣漸冷,但天高雲淡的日頭反而更曬人。她帶了個闊邊的竹鬥笠遮陽,一身厚實的細麻布衣,不時用沾滿泥土的手指示小姑娘該怎麽做,看着和尋常老圃子也無大差異。

見如意來她似是很詫異,臉上半分笑容也無。在宮中時她就極少對如意笑,總是脊背筆直的闆着臉,看人的時候充滿了疏離感。可這一次如意還是覺得有哪裏不太一樣了——她和兩個小姑娘說話時目光裏還有慈祥,轉向如意後就隻剩冷漠和克制了。

反倒兩個小姑娘對如意很好奇,翟姑姑卻尋事将她們支開了。

“進屋坐吧。”她從水缸裏舀了水洗手,又從容的擦幹淨。引着如意進屋時,随手摘了鬥笠挂在門邊的木釘子上。

自始至終都挺着腰,沒斜眼看如意一次。

進屋坐下了,才問,“您是喝水,還是喝茶。”

那語氣生硬得緊,令如意都不知該如何開口。

兩人對坐着喝水。到底還是如意先坐不住,道,“您是和我阿娘一道回來的嗎?”

她本以爲提起徐思,翟姑姑态度能舒緩些,誰知道氣氛霎時更冷,翟姑姑幾乎是從嗓子裏擠出一個“嗯”字。

如意待得也不舒服,幹脆擱下了寒暄的心,直接道,“我是來向您打聽事的。”

翟姑姑忍了一會兒才道,“嗯。”

如意便說,“辭秋殿裏有個善做針線活的宮女,名叫莊七娘的,您可還有印象?阿娘說,早些年她曾救過我一回,阿娘一度想讓她給我當乳母的。”

翟姑姑道,“不記得了。”

如意小心道,“您能不能再想想……”

翟姑姑道,“記不得就是記不得了。”

在辭秋殿裏時,她和如意就不怎麽親近,但大緻還是友善的——除了對徐思,她待所有人都是克制而疏遠的,所以也沒什麽可在意的。可是這一回不一樣。這一回如意能感受到她壓抑着的憤怒。

如意知道沒法兒問下去了,隻好起身告辭。

翟姑姑也不留她,仿佛急切的盼望她趕緊消失在自己眼前一般。

如意已走出門去了,可心裏到底很委屈——翟姑姑是徐思的乳母,如意也是将她當長輩親人待的——終于還是停住了腳步,回過頭來。

“姑姑。”她說道。

翟姑姑本來因爲她要離開而如釋重負,此刻臉上又繃起來,已顯然有些不耐煩了。

“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麽事,讓您傷了心了。”

翟姑姑就愣了一愣。

“如果我做錯了,您就和我說。這樣不聲不響的悶生氣,我做晚輩的,心裏也茫然、惶恐得很。”

翟姑姑對上她的目光,一老一小都是同樣頑固、闆正的模樣。正直的人對上正直的人,誰的心思更直接、更簡單,都是一目了然的事。而翟姑姑顯然比如意藏了更多秘密,更多心事,到底還是她先移開了目光。

可在此之前,她眼睛裏的悲痛、憤怒、無助,已悉數洩漏出來。和莊七娘不同,她的眼睛并未因年老而渾濁、灰敗,反而曆經歲月依舊幹淨、固執。因此那眼睛裏的悲怆就格外能打動人心。她先退讓,卻并非是因爲敗下陣來。

“……您去過橫陂村了?”她終于開口了。

如意愣了一愣,沒有答話。

翟姑姑閉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眼角微微濕潤。語氣裏有壓抑的平靜,“那麽,您一定見着……老身侄兒一家了吧。”

如意沒有做聲。

恰廚娘在此刻送果子過來,見她們一茫然、一悲痛的站在門口,忙上前打圓場道,“啊喲,客人這就要走嗎?”

如意這才回過神來,翟姑姑也已平靜下來,最後對如意道,“您回去吧。您打探的人,我真的不記得。”

翟姑姑年紀大了,十**年前的事了,她不記得也很正常。如意原本也隻是寄希望于萬一。

可是,她提到了橫陂村。

而二郎也對橫陂村發生的事諱莫如深。

如意心裏隐隐有些猜測。彼時他們正在逃亡,背後追兵緊追不舍,這一點如意還有印象。如果他們逃到了橫陂村……很可能,翟姑姑的侄子一家受他們連累,已經……

可如果翟姑姑侄子一家遇難了,他們又是怎麽逃出來的?

如意不敢往深處去想。

她猶豫、逃避着。可從翟姑姑家出來,她翻身上馬,卻直往城外去。過秦淮河,出石子崗,眼看天阙山已然在望。侍衛問要去哪裏時,她說的卻是,“……江甯鎮,橫陂村。”

她一路去的急,到橫陂村時,才剛過午飯時分。

她翻身下馬,望見村外桃樹林時,記憶就已然被喚醒過來。

她記得自己高熱昏沉,眼中所見最後的景象就是眼前這片桃林——彼時寒冬剛過,桃木尚未發芽。而如今深秋将至,桃葉已然落盡了——過了這片桃林後,她就因體力不支而昏迷了。可其實外頭的事她都聽得見,且還比往常聽到更清晰些。

她記得二郎敲開一扇門,可那人家不肯收留她們。二郎向她詢問翟姑姑家,還示弱的稱呼人“嬸嬸”——那大概是他一輩子嘴巴最甜的時候。可如意靠在他懷裏,聽見他胸腔裏喘息的回音,他聲音裏每一絲焦急和無助都清晰可辯。她站立不住,軟到下去,二郎扶不住她,大概有那麽一瞬間,如意覺得他就要哭出來了。可也就在那一瞬間之後,他便将眼淚咽下去,努力的将她圈在懷裏。砸開了另一扇門。

如意憑借着零碎卻清晰的記憶,最終找到了那一扇朱漆門。

——那門上蛛塵層疊,顯然已許久無人出入了。

如意的手停在門環前,猶豫着,始終無法推開它。

腦中的聲音是屬于三個人的,二郎之外,還有一個青年和一個老婦。

她依稀記得那老婦出門後呵斥那青年。隔了窗子聽不大清他們的話,但随後二郎便尾随他們出去了——如意還記得他們都離開後驟然寂冷下來的空氣。再然後,她迷迷糊糊的睡過去,睡中依稀聽見打鬥聲——但也或許是夢。

“你找誰?”

她遲疑的光景,身後忽傳來個聲音。

如意回頭,見是個五十來歲的婦人。便道,“阿婆,這家人您知道去哪兒了嗎?”

那婦人道,“死絕了,大半年前就死絕了,還是我替他們娘倆兒收的屍。你是他家的——”

如意頓了頓,道,“……遠親。”又道,“半年前,是兵亂那會兒?”

“是之後的事了——”那婦人絮絮叨叨的說着,“沒死在兵亂裏,倒是來投親的給害了。祖孫兩個一個被捅死在廚房裏,一個給割了脖子死在廂房裏。也不知他們是造了什麽孽,前頭還說要進城裏去享福,後頭就給人害了,啧啧。”

如意腦子裏便有些懵,“讓投親的給害了?您是不是記錯了?”

“這還能有錯?是我親眼看到的。”那婦人擺着手道,“官軍來的時候,人都已經死了。那個來投親的一身血,抱着個半死不活的大姑娘,正準備逃呢。”

如意忙道,“逃走了嗎?”

“這定然不能——讓官軍給抓了個正着,當場就帶走了。”

如意腦子裏亂哄哄的。心裏亂着,口中卻依舊在問,“那會兒亂匪已經進城了。人人都想逃出城,他們怎麽反而想着進城去享福?”

人隻怕真是二郎殺的,如意想——可二郎不會無緣無故的殺人,應該是看出他們早有投敵之心,才會痛下殺手。

那婦人卻說,“這個我還真問過——他們家不是有個姑婆給宮裏邊兒娘娘當奶媽嗎?就臨着匪兵進城那幾天,她忽然就回來說要帶他們進城享福。”說到一半,一旁傳來馬嘶聲。那婦人扭頭瞟見坡下幾個跟着如意一起來的侍衛們,忽的就警醒起來。話鋒一轉,道,“誰知道爲什麽偏偏那會兒說要進城享福呢。人都死了,這會兒再說這些也沒意思了。”

她分明話中有話。

如意心裏有些亂——若真是如此,二郎怕是錯殺了。翟姑姑也很奇怪。她當然不可能帶着投敵,但台城形勢危急時,她也沒道理要帶侄兒一家入京“享福”。

那婦人已意識到自己多嘴了,胡亂尋了個借口,便匆匆轉身回家。

如意便沒能追問下去。

她已然留了心,心想改日還是該再去橫陂村走一趟,将這件事弄清楚爲好。

但眼下,無疑還是莊七娘的事更要緊些。

翟姑姑這邊的線索斷了,如意也并非毫無頭緒。

她記得莊頭娘子說過——五代光是梅山村本地人,他的鄰居們都還記得莊七娘。隻要能從他們那裏打探出五代光當初把莊七娘賣到哪裏去了,也許就能找到莊七娘孩子的線索吧。

但已經是那麽久之前的事了,誰知道那個孩子究竟命運如何?如意也并不抱太大的希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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