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如意的嚎哭聲傳過來時,徐思才虛脫了一般軟倒下來。

——承露台下恰巧有人,将如意給接住了。隻是自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沖力頗有些大。那宮娥接了她卻沒抱住,讓她摔了一下,這才把她弄哭。

衆人也連忙将如意抱到徐思跟前去。

如意已髒得花了臉,身上衣衫也揉搓得不成樣子,衣袖從小胳膊上滑落下來,露出肩頭蝴蝶似的胎記來。

徐思也顧不得給她整理衣衫,先将她抱在懷裏上上下下查看了一邊,落着淚問,“哪裏疼?”

如意見她哭,自己反倒不哭了。打着淚嗝眨了眨眼睛,笨笨的指了指屁股,“娘娘,疼~”

徐思見她頭腦清明,身上也确實沒什麽傷痕,才由悲轉喜,道,“讓你淘氣……”

這一回如意确實是有驚無險,太醫來仔細給她診斷過,也隻尋出肚皮上一點小擦傷罷了。

倒是接住她的那個宮女因爲手臂脫臼,需要休息幾日。

待哄着如意睡下了,徐思便命人傳那宮娥進來。

徐思對她頗爲感激——也惱火如意身旁乳母們不盡心——有心提拔她到如意身邊伺候。畢竟今日多虧了她,如意才沒受傷,徐思心裏隐隐覺着,這人是如意的貴人也不一定。

她也想給如意找一個貼身忠仆,能奮不顧身的護着如意最好。

那宮娥倒是很快便進來了。徐思上下打量了她一會兒——那宮娥穿得十分不起眼,一身灰撲撲的舊衣衫,頭上斜簪了根舊木簪子,全身上下竟無半點鮮豔的色彩。身量倒是高瘦勻稱,隻是形容枯槁卑弱,垂着頭縮在那兒,便如一把半枯不枯的胡麻。

徐思已找人問過她的底細,知道她并不是辭秋殿裏的人,隻在掖庭幫忙做些浣衣搗練的雜役——掖庭浣衣所設在宮外,裏頭做活兒的多是獲罪官員的家眷或是被貶谪的宮娥。因活計繁重,人手常常不夠,便有些家計貧困的婦人被夫家送去做些雜役賺點家用。并不盡是精挑細選的良家子。

這些人平日裏都沒機會到内宮來。隻因這婦人擅粘知了,才被派來驅蟬。入秋後知了也少了,這一日也是她最後一趟活計,她心中好奇,才偷偷進院子裏窺看。結果便碰見如意爬上承露台。

徐思對她的貧困已有心理準備,但此刻見了也還是大感失望——倒不是嫌棄她的穿着,而是這婦人由内而外的透出一股子卑賤畏縮的氣息來,令人一見便覺出她的不争氣。簡直就像一隻怕見光的耗子。

徐思心下頓生憐憫,但憐憫是另一回事——她最害怕的就是日後如意也這麽畏縮,是絕對不會讓這樣的人常伴在如意身邊的。

她也就打消了令這婦人伺候如意的心思。

隻問道,“你想要什麽賞賜?”

那婦人又縮了一縮,緩緩的擡起頭來看徐思。待看見了又忙垂下頭去,立刻便跪到地上。她顯然是許久不曾和人說過話了,又憋了好一會兒才絆絆磕磕的道,“奴,奴婢能做雜役,什麽活兒都做得好……求娘娘讓我入宮,我再也不願意出去了……隻要别讓我出去,我做什麽都願意!”

她爬過來想抱住徐思的腿,辭秋殿裏宮娥們忙上前按住她。

徐思對上她的眼睛,隻覺得心口一驚,身上就有些不好。她這一日已透支了心力,此刻疲乏頭痛得厲害,再無力氣應對。

畢竟這婦人救了如意,她無論如何不會令人傷了她,便道,“我應下了——”吩咐人,“先帶她下去歇着吧。”

待宮娥們将那婦人帶下去,她才喚了翟姑姑來,問道,“她是二十四歲?”

翟姑姑道,“掖庭那邊是這麽說的。”

徐思便又記起那婦人擡頭的片刻,她看見的面容——那婦人生得其實很不錯,有姣好的面容,然而眼睛大而無神,常帶驚恐,皮膚又顯粗糙、蒼老。是以明明比徐思還小幾歲,可就算說她比徐思大一輩,怕都沒人會懷疑。

不知怎麽的,看了這婦人後,徐思心底便極不舒服。仿佛那婦人渾身浸透的絕望、卑微感也傳遞到了她身上似的。

“她爲何想入宮?”徐思便心不在焉的問。

翟姑姑頓了一頓,道,“說是貪慕宮中富貴也沒錯。”但她去打探了一番這人的底細,自然不會就給這麽個含糊的答案,便道,“她姓莊,人隻喚她做莊七娘。也不知道自己祖籍何處,隻記得村西邊兒有棵大榕樹,故而她們村叫榕樹東,往西去有個村子叫榕樹西。她也是個苦命人,十來歲上就被親爹賣給了牙子。七八年間也不知輾轉賣了幾手,吃了多少苦頭,才賣給個酒鬼當老婆。那酒鬼也不是什麽好人,每日必打她消遣。又沾上了賭博。到底還是再度将她給賣了。聽說進掖庭時她才生産過不久,一身傷,都是被那酒鬼打的。可惜掖庭也不是什麽慈善之地,她人又膽小怯懦,在浣衣所裏也飽受欺淩……大概活到這麽大,姑娘是頭一個待她和顔悅色的。此地又富貴安樂,她自然拼命也想留下來。”

徐思聽了不免失神。喃喃道,“那便讓她留下來吧。”她心情已然沉重,然而也并沒有多說什麽,隻吩咐翟姑姑道,“你看着去安排一下,别讓她再被人欺負了。”

至于給如意當保姆的事,自然是提都不提了。

天子從外殿趕回來時,徐思才剛剛歇下。

他匆匆進屋來,也不令人吵醒徐思,隻親自上前查看徐思的睡顔。見她睡得尚還安穩,又把着她的手腕切了一會兒脈,确信是真的無大礙了,才将她的手腕塞回毯子裏,靜靜的在旁邊守着她。

不多時,内侍太監進屋來禀事,天子怕吵到徐思,便擡手止住,示意他出去說。

出了屋子,内侍太監決明便回禀道,“宮中野貓已清理完畢。隻是各宮多有養家貓的,養得時日久了,難免舍不得……”

天子心念一轉,已然明白他說的是誰,“小沈氏?”

小沈氏是先皇後的親妹妹,皇後過世後沈家便将她送進宮裏來,撫養大沈氏留下的兩個公主和大皇子維摩。小沈氏愛貓成癡,她殿裏人比貓賤,宮中無人不知。她又素來自矜出身,不肯從命也并不稀奇。

決明無奈道,“沈娘娘倒是沒說什麽……是大殿下孝敬母親,說是别的貓逐走也就罷了,唯有殿裏那隻狸花貓陪伴沈娘娘多年,沈娘娘視若家人。若驟然逐出去,隻怕沈娘娘傷心落寞。且此貓甚解人意,從不出含潤殿,必然不會危害行人。故而懇請陛下網開一面。”

天子不由輕笑,淡淡道,“他确實孝敬。”

他久不言語,決明摸不透他的心思,隻得小心翼翼的問,“那貓?”

“就網開一面,讓沈家領回去,好好替小沈氏養着吧。她舍不得,自己回去養也可。”

決明一愣,又問,“那,大殿下那邊……”

天子道,“小沈氏看着他長大,他顧念小沈氏,是個好孩子。隻不過他的嫡母是皇後,生母是張氏,小沈氏何德何能,當得起他的孝敬?他若有心,不如多用在嫡母和生母身上。”

決明頭皮發麻,心裏不由對皇長子生出些同情來。然而天子明言吩咐,他也不能不從。忙應聲去了。

天子處置完雜事,正要進屋裏去,便見有侍女抱着如意進來。

這一日的事令徐思受了驚吓,天子勃然大怒。查明原委之後,便将如意身旁所有近前伺候的乳母和侍女悉數貶去掖庭處罰。此刻抱着如意的侍女是下午才選派來的新人,如意吵着要見“娘娘”,她不敢阻攔,忙帶了如意到徐思殿裏來。

見了天子,那侍女忙膽戰心驚的行禮。

天子掃了如意一眼,便皺起眉頭來。辭秋殿裏的侍從察覺他面色不好,忙替他低聲訓斥,“急匆匆的做什麽?!”

侍女辯解道,“……小公主吵着要見娘娘。”

天子的目光便又落回如意身上。想到徐思爲她奮不顧身,幾乎危及腹中胎兒,不由心生厭煩。

如意還年幼,心智尚未成熟,雖隐約察覺到皇帝對她的情緒,卻不知該如何應對。她同皇帝一貫都不親近,此刻隻如見了猛獸般無措的注視着皇帝的眼睛,觀察戒備着。

而天子也并不掩飾自己的厭惡和冷漠。

“抱出去。”他簡潔、不耐煩的吩咐。

天子進屋去了,如意見房門就這麽關上了,伸着手臂便要去推,侍女幾乎抱不住她。

侍從怕如意哭鬧起來再惹怒了天子,又驚又怕、半推半催促道,“還愣着做什麽,快抱出去!吵醒了娘娘有你好看的!”

侍女回頭待要說什麽,侍從趕緊壓低聲音提點她,“快走吧!日後陛下在殿裏時,裏頭沒吩咐,千萬别抱小公主近前來。”

侍女心亂如麻——宮中人都說如意是極受寵的,出生才三個月就被冊封爲公主。因爲野貓傷了她,天子還大張旗鼓的清理宮中野物。誰都知道,宮裏的貓窩在含潤殿,皇後娘娘的親妹妹沈貴人那兒——大皇子就養在那裏,聽說早些年大皇子也沒少被貓撓傷,天子卻不曾多說什麽。如今竟爲了個公主将含潤殿清剿了,可見有多寵她。

然而她眼下所見種種,分明截然相反。

她也不敢再多說什麽,隻将如意抱緊了,匆忙離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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