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難道是誰家的奴隸?她自己宮裏的人都認不全,似乎更不認識誰家的奴隸。
“恕你無罪。”
少年這才緩緩擡起頭,雖然有些怯怯的,但是神色并沒有慌亂。
羲和望着他看了一會兒,搖搖頭,問道:“我見過他?”
“陛下您還記得我們從西梁到洛州途中,曾經路過一個被屠城的小城嗎?”沈盡問道。
羲和點點頭,她記得。
雖然已經很遙遠了,但是那個小城遍地的屍首,倒塌的房屋,哭喊的聲音,燒焦的味道,一直留在她的記憶裏。
她還記得有一個父母都被殺了的瘦小男孩,追着她喊:
“姐姐,你帶着我吧!”
“你爲什麽要跟我走?”
“南齊人殺了我的父母,我要給他們報仇!””
“那你要先長大。”
“我很快就會長大,我會去找你的,你等着我,我要給父母報仇!”
羲和想起了這段對話,坐了起來。
沈盡提醒道:“陛下,他就是當年那個男孩。後來被賣到了洛州做了奴隸,但是卻屢次逃跑,腿差點被打斷,他還曾在陛下出城的時候,企圖闖入銮駕隊列,被抓捕過。後來臣無意間在獄中見到他,問他爲何逃跑,還企圖攻擊銮駕。他說他要見您,要加入鳳羽衛,臣才知道他就是那個男孩。”
她對這個少年說道:“過來,離我近一點。”
這是少年跪行了幾步,靠近她,她擡起他的下巴看了一會兒,卻怎麽也跟那個記憶裏瘦小的男孩聯系不起來。
“你見過我?”
少年點點頭:“嗯,奴才永遠也忘不了您。”
“别一口一個奴才的,你叫什麽名字?”
“奴才姓穆,賤名四兒,并無大名。”
羲和聽他說的話雖然非常卑賤,應該是在他的主人家被訓練出來的,但是他的語氣卻非常的淡然,離她這麽近,呼吸平穩,眼神也沒有閃躲。
這是一塊璞玉或者一把沒有開鋒的劍。這是她的判斷。
“四兒,這個名太難聽了,你以後就叫穆憶吧。”
“謝陛下賜名。”
“你還想報仇嗎?”
“想,一直都想。”
她歎了一口氣,道:“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很快就要去跟南齊和談了。”
誰知這個少年卻目光一閃,語氣堅定地說道:“終歸是要決戰的。”
羲和一愣,在朝堂上的主戰派,說得都沒有他那麽堅決。
“你如何知道,會遲早一戰?”
“因爲像奴才這樣恨南齊的人還有很多。”
羲和卻笑了,歎道:“恨我的人,估計比恨他的人還多。”
他隻拿下了東陵,然後又被趕回去了,而她卻擁有北周和東陵的疆域。他不斷征伐,她也一樣,戰争不就是你殺我,就是我殺人,總都是要死人的。
說起家破人亡,莫逸跟穆憶,又有什麽區别?北周的士兵,南齊的士兵一樣都是人,很多的人被自己的軍隊殺掉。
如果因此而恨,說不定還是自己更遭人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