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對逸王的情感絲毫不避諱,反而經常強勢地表明态度,這是我看重的人,你們不要動他。可是她這次見他,她卻删掉了所有的談話内容,甚至見過他這一事實。
由此可以有兩個推論,第一,羲皇對他的态度,起了變化。第二,他們談的内容羲皇不想讓别人知道,很大可能與氏族叛亂案有關。
這個史學家是非常厲害的,他的兩個推論都對了。可是他一直猜不到,他們到底談了什麽,爲什麽他們需要談這麽長時間。
事實上,這段空缺的記錄,恰恰是他們要尋找的答案,這段談話裏,包含了所有的未解之謎。
因爲羲皇自己,也是在這次相見,這次談話中,得到了最後的答案。
天佑二年,十二月二日,這一日攬月閣上星空萬裏,北風呼嘯。一場大雪剛剛停住,天氣格外森冷。
高高的望月樓上,兩個身影同向而立。一個身着明黃色常服,眺望着遠處的黑暗和燈火,另一個身着暗紅色錦袍,望着她的背影。
他們隔了不近的距離,就這樣站着,誰也不說話,已經沉默了很久了,從日落黃昏,到星辰滿天。
更遠處的簡言懷,有些擔憂地望向樓上,深夜的禁宮,一片雪花落地的聲音都能聽見,可是那個說“我要和他談談”的人,卻到現在一句話都沒有說。
冬夜的寒風格外刺骨,他想讓人去給她送貂裘,卻又想起了她的命令,誰也不準靠近,無論發生什麽事。
莫逸和羲和已經許久未見了,這一次不再有之前那種相見的歡欣,也不再有之前相見的尴尬,到了現在,竟然隻是沉默無言了。
終于,有人打破了這暗夜裏的沉默。
“你打算以後都不理我了嗎?”是莫逸的聲音。
沉默了好大會兒,她終于下定決心似的,問道:“那件事,是你做的嗎?”
她問得是氏族叛亂的原因。不可思議的平叛過程讓她更加确認了自己的猜測,但是她仍然不願意相信,仍然不死心。
“是。”
隻是輕輕的一個字,就讓她痛心不已。果然是你,真的是你。
她回過頭,望向他,感覺他如此不真切。
“怎麽做到的?”她不介意再多了一些讓自己痛心的細節。
“不說這個了行嗎?”莫逸解下自己身上的黑色大氅,走過去,披到她身上。
可是她卻一把将大氅丢在地上,繼續問道:“怎麽做到的?我想知道。”
莫逸彎腰撿起了自己的大氅,仍然披到她身上。然後走到她剛才站的位置,背對着她,緩緩說道:“先告訴他們我有意,然後告訴他們黎氏有兵,最後告訴他們去泾陽,那裏會城門大開接應。就這樣。”
簡單的幾句話,将她自欺欺人一樣的不相信打得粉粹。
誘殺。果然如此。
煽動北周氏族叛亂,數萬條人命死亡,幾十個家族被滅,在他的口中就這樣輕描淡寫。
她望着莫逸的背影,感覺他如此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