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軍内戰,按說是攻城的時機,可是城外的鳳羽黑衛大軍卻不行動,他們隻在遠處冷冷地看着城頭上的内鬥,和前方東陵軍的祭禮。
似乎他們不是在攻城的,隻是在觀望的。
是的,他們不是來攻城的,因爲這個城是不需要攻取的,南齊從來就沒有真正的占領過它,從他們攻入城後對城中百姓舉起屠刀開始,這個城就再也不屬于他們。
最不可戰勝的力量,就是看不見摸不着的人心,就是那些穿着麻衣布袍手無寸鐵的百姓。
在一片混亂中,之前投降南齊的東陵将領取得了軍隊控制權。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砍斷城頭上的南齊軍旗。第二件事就是開城門,放出騷亂的百姓。
雲州城中湧出的百姓,還有一些守城的士兵,加入了李景隆的祭奠隊伍。他們或老或幼,或高或矮,三三兩兩的站着,不整齊,甚至有些亂。
他們聚在一起隻做一件事,就是哭。
哭吧,爲亡國之痛,爲家國之殇,爲親人之死。
願淚水能洗刷這苟活的恥辱,願淚水能撫平心中的哀痛,願亡魂在哭聲中得以安息。
震天的哭喊聲,在本應是刀光劍影的戰場上響起。他們的身後,是整齊的鳳羽黑衛軍陣,靜默地看着他們,一動也不動。
這是四國戰争史上一個十分怪異的場景。
守城的軍隊不守城,在城外與百姓們一塊哭。城門已開,攻城的軍隊卻不進城,隻在遠處默默地等。
百姓們可以哭,但是剛剛殺死了城中太守的将領卻知道,現在還不是哭的時候。他率軍出城投降。
南齊軍進攻了一年,死傷無數才攻破的雲州城,就這樣不戰而降。
李景隆回到雲園行宮,看着滿目瘡痍的皇家園林,默默地走到當年與羲皇撫琴論天下的地方。
這裏已經荒廢了,雜草叢生,一片狼藉,留下的都是一些砸不爛燒不毀的東西。那個被砍掉了一半的殘破案幾上,刻着的“莫逸專用,占用者殺”幾個大字還斑駁可見。
意外的是,那棵白玉蘭樹居然還在,像是被連根拔起而倒在地上,枝殘葉枯,軀幹上還有火燒過的黑色痕迹。
但是,它畢竟還活着。
它的花葉盡毀,軀幹已殘,根系都露在外面,死掉了一大半。但是還有一些根,仍然深埋在泥土中,頑強地汲取着水分養分,它還在頑強地活着。
一直沒有哭的李景隆,這一刻跪在地上,抱着那一半枯死一半在泥土中的樹根,嚎啕大哭。
他找到韓琦,請他在給羲皇的捷報上,加上一句話。
“捷報,捷報!”
永甯街上,一匹快馬飛馳,信使一手中高舉着密封着的木盒,一手揚鞭,馬飛快地穿越人群,一路朝大元宮奔去。
這樣的捷報近來經常有,洛州的百姓也已見怪不怪,不過是如談論天氣一樣笑着互相交談着。
“又打勝仗了啊。”
“是啊,這次不知是哪位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