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隆站在雲州城下,擡頭望着這個他曾經死守的城池。
當年在一片火海和哀嚎聲中,他求死不能,被當做一個戰利品扔上了囚車,最後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城牆上那未幹的血迹。
已經一年半了,他再次回到這裏,他居然還能再次回到這裏,活着,站着。
隻是這已經不是之前的雲州了。斑駁的城門已經換了新的,坑坑窪窪的城牆也已加固了。戰鬥過的痕迹沒有了,一切都似乎已經不複存在。他的兵,死的死,降的降。雲州的百姓,屠刀之下,火海之中,幾人得生?
而他自己,曾經在南齊不見天日的牢獄中被鞭打,曾經被迫俯首跪在葛雄的腳下,曾經被拔去了十個指甲,他也曾經心如死灰。雖然活着,但心早已死了。
直到洛州城中,她給了他一把劍,問他“你怕了嗎?若我打下雲州,你還敢再守一次嗎?”
雖然被踩在腳下,遍體鱗傷,雖然飽經磨難,備受屈辱,但是蒼天知道,我從未曾屈服!
雲州,我又回來了!
打不垮,打不死的李景隆又回來了。
他的眼睛有些濕潤,但是他已經沒有眼淚。經曆過一次心死的人,再也沒有悲傷,再也沒有畏懼。
經曆了屠殺,經曆了劫難,在南齊軍瘋狂的報複之下,雲州城早已不是當年的繁華之城。這座城池已經失去了戰略意義。
因此攻不攻雲州,對鳳羽黑衛而言,已經不再重要。可是他們有必然進攻的理由,那就是羲皇的命令。
羲皇在給韓琦的軍令中,别的不提,隻提一定要拿下雲州。
她不但給韓琦下了命令,李景隆出發前,她将那個紅色香囊交到他手上,并請他在雲園行宮中,幫她種一株白玉蘭樹。
“此仇必報,葛玉必死!”
李景隆望着雲州城牆上黃色的南齊軍旗,想起了她臨别時的話,和她堅定的眼神。
“景隆公子,開始吧!”韓琦上前提醒道。
李景隆回過神來,他們今日率軍到達雲州城下,卻不攻城,而是祭奠。
他們在雲州城外築起了祭台,插上了招魂幡。李易帶來的兩萬東陵軍,和李景隆一起,穿着白色的喪服。當李景隆撒酒焚香祭奠亡魂時,東陵軍中一陣陣的壓抑的悲泣。
雲州城外的祭奠,很快引發了城内的暴亂。屠刀之下幸存的人們,城破之後他們不敢祭奠,不敢發喪,連哭泣都不敢,就這樣苟且偷生了一年半。城外的祭禮勾起了他們心中最爲慘痛的記憶。
他們沖上街,哭着喊着,雲州城瞬間亂做一團。雲州的太守是葛南齊派來的,因爲黑衛兵臨城下,他的軍隊全都被派去守城了。現在城中一片混亂,他已無力控制。
混亂的人群沖進了雲州太守府,雲州太守被亂拳打死。也許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死在這些跪在他馬蹄下的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