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審的人,都不是好審的人物。
何淩和顧遠是他的上級。簡言懷是燕舊勢力的核心人物,但是她是陛下身邊的人。
而洛州府伊羅松是他的繼任者,剛剛上任不久,洛州府兵的事情說不定還會牽涉到他自己。
他要審的案子,也不是好審的案子。
何淩私自調黑衛出大營,而且進入了洛州城中,距離大元宮非常近的地方。這樣敏感的對方,敏感的舉動,大能大到天上去,說他準備謀反都行得通。
還有燕國故舊,也是這樣,當晚他們說的話,很多都是出格的,冠上個“謀逆”的罪名也未嘗不可。
這個案子涉及朝中的兩個當權人物、鳳羽衛的大将,舊燕各大氏族,還有洛州府,人範圍之廣,勢力之多,關系錯綜複雜,幾乎史上未聞。
現在幾千人的性命交到了沈盡的手中,他的審理結果關系這他們的榮辱生死。明眼人已經可以看出,顧遠開始失去威信,而沈盡卻受到了羲皇的寵信,他獨掌朝政,也隻是時間問題了。
可是隻有沈盡清楚,他的審訊結果不但決定了他要審的人的命運,也關系到他自己的命運。
這個案子情況還不是最麻煩的。
最難以捉摸的,就是羲皇的态度。
她下令收押何淩和顧遠,卻沒有将他們下獄,在他們照樣的府邸裏。同樣,她先是讓簡言懷帶着燕舊氏族離開,然後卻又允許沈盡将他們收押。
她到底傾向于哪一方?她的想法到底是什麽?究竟想要他怎麽處理?
他曾經數次試探羲皇的态度,可是卻沒有任何答案,一點暗示都沒有。
非常之事,需要非常之人。
在這樣紛繁複雜的情況中,沈盡再次展現了強大的能力,這個低調的右丞相在風口浪尖上處變不驚,沉穩有度,再次證明了爲什麽他可以位列侯爵之首。
他做事十分有章法。他先讓人将關押的所有人審訊一遍,錄下口供,然後根據口供判斷出基本事實。然後他親自去了大将軍府和左丞相府,态度謙和,言辭謹慎,何淩和顧遠對他也比較客氣。簡言懷也是他親自過去問的。
經過全面的了解,他對這事件做出了幾個原則性的判斷:
第一,燕國故舊當日是受到不實消息挑唆,才再次來到燕國宗廟,并非有謀逆之舉。
第二,何淩和顧遠同樣是接到不實消息,認爲燕國故舊有不軌之舉,才出兵的。
他在錯綜複雜的關系中,找到了問題的兩個關鍵。有了這兩個關鍵的判斷,這件事就可以定義爲沖突,而不是謀反。這就爲整個事件定了基調。
定下這個基調,再來做出相應的處罰。
第一,何淩擅自調兵事實清楚,顧遠鼓動羅松出兵,也無疑問。但是這個兩人,需要羲皇親自決定如何處罰。
第二,嚴峻無令出兵,作爲軍中主将,處罰不按律法而是按照軍法軍令。按照軍法,那是死罪。
第三,簡言懷在整個事件中,并未犯什麽錯誤,有關他所有的問題都在于他特殊的身份,而羲皇已經下過令,再用他的身份生事者殺。所以他沒有罪。
第四,燕國氏族中确實有人出言不遜,但是當時是特殊情況,不宜過分誇大事實,小懲大誡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