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麽大的事情,涉及西梁内政如此之深,作爲西梁王的于嗟麟,卻也說得很自然随意,好像是她理所應當做的事情一樣。他還沒有發覺,不知不覺他已經陷得太深了。
于嗟麟最厭倦的,就是内鬥黨争,認爲這些這不光明,不正道,不是戰場上光明正大的對決,而是陰暗的勾當。
戰場是戰場,兩軍對壘,生死由命,正大光明,他在清江河邊曾這樣跟她說過,他到現在仍然這樣認爲。
可是這卻是鳳羽府,是她,最擅長的事情。她初上位時,鳳羽府門外絡繹不絕的王孫權貴,就已經表明了他們深不可測的實力。這樣一個隐藏在暗處的勢力,如同一張看不見的大網,将一切風雲包羅其中。
道不同不相爲謀,她曾這樣拒絕過他。
然而一年前還在爲羲和幹涉西梁内政,擅殺王公大臣而與她斷案決裂的于嗟麟,此時卻因爲同樣的事情對她道謝了。
他開始接受了她的所作爲爲,盡管他自己絕不會那樣做,他依然認爲那些謀殺、暗殺、調撥離間的手段,是不光彩的,見不得人,可是卻不再因此與她争執。
“我自問自己,即便你是這樣的你,我對你的情意也絲毫未減,天地可鑒。”清江河畔,初露真心,他就曾這樣說過。
如今未覺情已深,人已沉淪。剛開始的時候,他還知道自己逐漸越陷越深,而現在深陷其中的人,已經失去了知覺和自知。醉酒的人,從來不覺得自己已經醉了。
不知不覺中,他的情緒已經完全被她左右,他的行爲完全被她牽制,一喜一怒不過因爲她的隻言片語。對于她在西梁的動作,他甚至因爲她爲了他花心思而暗自竊喜。他決定與霍馳一起聯手進攻的理由,隻是因爲她讓霍馳帶來了胭脂獸。
她血洗北周朝堂,暗中翻雲覆雨,他的心是冷了一陣,但是最讓他傷心的,不是她的狠辣,而是她的目的是爲了帶走她的莫逸哥哥。
從他們共戰北周到現在,唯一出現問題的,就是中間有三個月的時間差。那三個月中,于嗟麟在德州苦戰疲憊,當時他的行轅中,每天讨論的都是撤軍,而她卻在洛州遲遲不動,他知道她在等什麽。
于嗟麟登基以後,比起之前的狂放不羁,的确收斂了很多,他也開始懂得克制,懂得隐藏。然而他的本性未改,仍然是那個驕縱意氣,予取予求的小王爺。陷得越深、看得越重,有些事情就越來越無法忍受,有些人就看着越來越礙眼。
身份、地位、原則,這些他曾經認爲非常重要的東西,不到最後時刻,他不知道自己可以爲她放棄多少。他唯一不能放棄的,就是男人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