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計策,是典型的攻心戰。先利用猛攻震懾敵人,消弱抵抗的意志,之後撤出一處,放守軍逃出,然後在城外狙殺。
但是這個計策也不是必然成功,若要成功必須圍城時水洩不通,攻城時攻勢猛烈,選在一個恰當的時機,撤出一個方向的守衛,引守軍出城,然後再猛烈進攻打一個殲滅戰。這幾個條件,缺一不可。若攻城不猛烈,即使開城門,守軍也不會逃,若殲滅戰不勝,則白白給了守軍出逃的機會。
賈玄一笑:“今日莫首領和于盛的攻城戰,韓将軍的殲滅戰都幾乎完美。”
羲和點點頭。
賈玄又說道:“最重要的是,少主的時機把握的好,若早一刻,則攻守仍在膠着,守軍不會輕易棄城而逃,若晚一刻,東門再次被圍逃而無望,隻能重新死守。”
“那這麽說先生自己,沒有什麽功勞了?”羲和說道。
賈玄不滿道:“此計得蒙少主采信,雖然有賴少主英明和各位将軍的神勇,但是我好歹也該在論功行賞之列吧?今日少主犒賞三軍爲何偏偏落下了我?”
羲和笑道:“先生奇謀建功本應是頭功,可是先生這個智囊,我還想藏一藏,匣中之劍,總不能太早示人啊。若是太早被别人發現了,等遇到了真正的對手,就沒那麽容易得手了。”
賈玄也笑道:“少主不偏私就好。”
賈玄說完告退了。丁忠今日參加了攻城戰,而他的兄弟程誠被生擒,他讓這兩人見面,有一番好聊了。
“他這樣的人,怎麽也開始在意這些戰功之事?”簡言懷問道。
羲和輕輕一笑,說道:“爲人臣下,若是不在意戰功,就是不在意主上的恩賞,這樣豈不是惹人猜忌?被人懷疑他另有所圖?他今日過來,就是爲了告訴我,他在意戰功,在意在我帳下的得失,以表效忠之心罷了。”
這個人明知道她會猜到他的用意,還是要這樣做,他若是對不賞一事不聞不問,那才是真的有問題。
“那少主爲何不賞他?”
羲和一笑:“攻城這樣的戰功,對他這樣的人根本就不算什麽。我就算賞他頭功,他也不會在意,他投到我的麾下,想的可不是一城一地得失。更何況,他根本就不贊成攻湖陽。”
簡言懷疑道:“可是那天議事,他也沒有反對。”
羲和說道:“他沒有反對,不代表他就贊成。他得鬼才之名,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他總是能看到最佳的策略,想要最優的戰果,畢其功于一役。可是攻湖陽,并不是最佳的策略。”
“那最佳的策略,又是如何?”
羲和卻歎了一口氣說道:“所謂戰争,最關鍵的就是消滅敵軍,而不是得到城池。既然要調黑衛出洛州攔住北周軍南下,那爲什麽我不能帶兵返回,與黑衛合兵一處,圍攻北周軍?打敗北周軍之後,再攻湖陽豈不是更加從容?”
“那少主爲何……”簡言懷剛問了一半,就停住了。爲什麽不用這個策略,原因很明顯,北周軍的主帥,是莫逸。
羲和歎道:“我爲什麽攻湖陽,他很清楚,所以他雖然不贊成,但是也沒有反對。這個人心機深沉,現在不壓制一下,以後就難控制了,我現在故意這樣打壓他一下,也好讓他明白,以後的路還長。”
這個人簡言懷微微點頭,說道:“看來少主在宜州的乞讨很有成果。”
羲和想不到他也有這樣的冷幽默,笑了一下回道:“那是當然,聊了很久呢,不像你,隻會說一個字。”
“一個字?”簡言懷聽不懂了。
羲和轉過身,擺擺手,笑笑走了。
這天雖然很冷,但沒有下雪。冷風呼嘯,凝固了地上的斑斑血迹。這次攻城戰比起三平谷之戰更加慘烈,但是已經連續多日失眠的羲和,這晚卻能安然入睡了。一個人的心,隻有變得越來越強大,才能堅定地往前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