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和這才淺淺地答道:“聽說了。”
李景隆本來心情舒暢,興緻勃勃地跟她來分享喜悅,見她如此淡淡地,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他爲何要跟她分享喜悅?他與她并不是同一個陣營,甚至連朋友都不是。他卻下意識地将她當作可以談心的朋友。
羲和卻看出了他的心思,說道:“這本就是意料之中,遲早而已,所以我并不感到高興。況且,他一走,大戰将近,形勢更加緊張,哪裏還有心情高興?”
李景隆略一愣,沒錯了,葛雲飛的事,是她一手操縱的更重要的,她戰勝過葛雲飛,一戰成名,葛雲飛在他眼中是不敗戰神,在她那裏,卻是手下敗将,她怎麽會有跟他一樣撥雲見日的感覺。。
當然,他還不知道葛雲飛敗退的真相,也并不知道在慶陽城中羲和見過葛雲飛。
李景隆頓時掃了興,低頭不語。然後又覺得自己這樣也不對。他喜怒不形于色,小心地藏了很多年,隐忍了很多年,不知道什麽,近來卻越來越忍不住了。
他擡起頭想強作平靜,卻撞上羲和清澈堅毅的目光,心裏卻真的安靜了下來。是的,還是彈冠相慶的時候,這麽多年都忍了,還差這一時嗎?
他側身望了望殿外,雲園行宮,秋色旖旎,風景真好。如此美景,怎能沒有琴樂?高山遇流水,她會是知音嗎?
“聞聽少主精通韻律,頗愛琴曲。今日景隆彈一曲,請少主鑒賞一二可否?”李景隆迎着她的目光說道。
羲和卻笑了:“我哪裏懂音律?這是哪裏的謬傳?不過如果太子殿下願意屈尊,自當洗耳恭聽。”
李景隆一笑,認爲她不過隻自謙罷了,她在西梁的事情很多人跟他講過。
琴送了上來,名琴“扶搖”。扶搖直上,青雲志得,東陵太子用它,可謂很有深意。
羲和饒有興趣地準備聽他的曲子。這位東陵太子可是六歲起就名動四方,才高八鬥,錦繡詩文,精樂妙曲,驚豔天下。可惜傳聞他成年後卻重病纏身,壯志難酬,隻能情志不舒地郁郁而終。那首“虛負淩雲萬丈才,一生襟抱未曾開”就是他對自己的評價。
現在他好好地坐在面前,雖然帶着一些她看不透的情緒,卻是溫潤如玉,公子無雙。額,不能這樣說,這要被莫逸知道,又要鬧起來了。羲和看了他,自己想着,微微笑了。
李景隆見她笑了,也微微一笑,便凝神定氣,信手彈了一曲《阮郎歸》:
山前燈火欲黃昏,山頭來去雲。鹧鸪聲裏數家村,潇湘逢故人。揮羽扇,整綸巾,少年鞍馬塵。
羲和凝眸聽着,他的琴聲與嗟月公主的纏綿幽婉不同,這首曲子被他彈奏得有金戈之氣,有激昂之音,也有不甘之念,似乎還有一絲隐隐的悲憤之意。隻是他連彈了兩遍,都沒有最後一句:“如今憔悴賦招魂,儒冠多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