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梁王指着跪在地上的小王爺,重重地點了幾下,嘴唇狠狠地動了幾下,話卻仍然沒有說出口。他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可是此時此景,面對自己的兒子和西梁元老丞相周允,他卻不知道該怎麽說。
天下大勢,其實變化就在旦夕之間,細微的事件都可能産生巨大的影響。他一直小心翼翼地維持着和鳳羽府的關系,可是如今小王爺卻與鳳羽府發生了正面沖突,刀兵相見。鳳羽府一直維系的平衡均勢局面,很可能因此被打破。一旦均勢被打破,西梁絕不會是受益者,一切麻煩都才剛剛開始。
然而小王爺在鳳羽衛刀下死裏逃生,已是萬幸,他的王府衛隊死傷大半,在西梁境内如此被辱,他自己也怒火交加,如何忍心責備他?周允的兒子,如今在鳳羽衛手中生死不明,該如何安撫這位老臣?
“陛下,您不必過分擔心,英王殿下已然平安歸來,犬子應該也性命無憂。”周允先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丞相有何見解?”西梁王眉頭依然緊鎖。
“臣聽小王爺的描述,王府護衛隊遇到的鳳羽衛裝備精良,個個出手不凡,戰鬥力極強,王府護衛已經死傷大半,爲何英王還能安然無恙地回來?”
小王爺一聽有點惱火,但卻忍住了,他不能對周承軒的父親發火,特别是這個時候,他鎮定了一下說:“當時前鋒營騎兵來增援,護衛才得以突圍。”
“殿下,鳳羽衛必是受命來救他們少主,可是遇到護衛隊時發現他們少主并不在,沒有了目标,因此他們的做法很明顯是有保留的,并未與我方死戰。”
“丞相是說,鳳羽衛有意放嗟麟回來?”西梁王與他君臣多年,很快明白了他言外之意。
“正是。他們這樣做,說明不想馬上與西梁決裂,因爲他們沒有得到這樣的命令。重創王府護衛,不過是爲了報他們少主兩次被困之仇,劫走承軒,也是爲了試探我們的反應,再決定下一步動作。鳳羽衛如果要殺承軒,何必将他帶回去?”
“丞相言之有理”,西梁王想了想說:“依你之見,現在應如何行事?”
“鳳羽衛殺了王府護衛,此仇不報,兒臣有何面目立于朝堂之上,兒臣請求父皇賜兵符,圍剿鳳羽府!”小王爺又狠又惱。
“承軒還在鳳羽府,怎能意氣用事?”西梁王沒好氣地說。
“倒不是因爲犬子現在是人質,而是目前鳳羽府實力如何,實在難以估量,如果我們圍剿鳳羽府,與鳳羽府絕交,倘若北周卷兵來犯,該如何應對?”
“北周上次已被本王擊退,倘若來犯,自然教他們有來無回!”
“可是殿下,上次與北周一戰,鳳羽府并沒有幹預。現在若與鳳羽府爲敵,北周鳳羽衛豈會坐視不理?何況上次一戰我們元氣大傷,北周這數月來一直招兵買馬,而我西梁招兵之事卻進展頗慢,如若再戰,我們如何有十足的勝算?”
“北周招兵買馬,鳳羽府卻聽之任之,也許本來就是要與我西梁爲敵。”小王爺的自信被打掉一半,招兵确實不順利,連年征戰,民疲國倦。
“不是,朕半年前曾收到過北周鳳羽衛阻截北周和蒙國交易的消息,其後卻不再阻截,說明鳳羽府已有打算。西梁是鳳羽府源起之地,他們少主又在帝都,他們不會拿自己的少主冒險,所有他們的目标不會是我西梁。”西梁王雖然惱火,頭腦卻很清醒。
“陛下聖明,依臣之見,此時各方虎視眈眈,蠢蠢欲動之際,不可與鳳羽府爲敵,而鳳羽府也不會與我爲敵,因此此事,隻需派人前去,傳達陛下之意,再加以安撫,矛盾即可迎刃而解。”周允說。
“父皇,我府護衛已經死傷大半,丞相居然還要派人去鳳羽府安撫,我國威何在,顔面何在?”
“住口,你隻是折損了護衛,可是鳳羽少主兩次被你圍困,險些喪命,你知道要顔面,他鳳羽府不知道嗎?”
“兒臣隻是氣不過她殺鄭國公,并未想要殺她。”
“可是鳳羽衛可不這樣想。”周允說道,“他們怎麽會知道殿下的本意?”
小王爺無言以對。
“派誰去合适呢?”西梁王同意了丞相的方案。
這下大家都犯難了,既然去鳳羽府,要跟鳳羽府沒有糾葛,能确保自身沒有危險,又要有足夠尊貴的身份,表現出足夠的善意和誠意。他們心裏能想到的最合适人選,是皇長子肅王于嗟麒。
可是西梁王和丞相誰也沒有提這個名字。他們在一些明顯不合适的人選上,讨論來讨論去,當然沒有結果,隻好先散去了。小王爺去了趟未央宮才回府,得知消息的上官皇後已經等他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