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前面就是我們封印兇星的所在。
此物道蘊照映四方，能侵染肉身，扭曲精神，故而出入需要經過幾道關口，還請跟緊，免得跌入迷陣……”
李柃等人跟随在尚延壽身後，一起往兇星所在之地而去。
路過臨時大營的時候，衆人看見不遠處的山頭塌陷大半，裏許來寬的隕石坑赫然在目。
尚延壽特意介紹道：“那是兇星原本的所在，幾經争奪，也隻被人移動了三五裏遠，靈灮天君知其不易，故而下令原地屯駐，始有此陣。”
“原來如此。”李柃看了看那隕坑，發現周圍環境似乎被熾烈焰火焚燒過，殘餘着融毀的熔岩殘迹。
“這地方曾經被烈焰焚燒過？”
尚延壽道：“那是靈灮天君投下太陽之矛所散發的焰光，當時兇星散發毒瘴，侵染四方，好不容易才将移動路徑上的兇煞掃除。”
衆人聽聞，還未真正見到那東西，就已然在腦海之中浮現出一個兇險莫測的詭異毒石形象。
不久之後，衆人經過重重禁制，終于進入到了一座山谷裏面。
但見前方的石台上，一枚人頭大小，通體上下如同寶玉，散發着碧綠幽光的晶瑩石頭出現在他們面前。
周圍似有無名的焰光遊離，照映出宛若海市蜃樓的扭曲幻景，如同霧瘴的毒煞凝聚，竟然要顯化真形，顯現出實體化的形迹。
雖然四周大陣持續運轉，将這股毒煞壓制在這個山谷裏面，但明顯可見的影響範圍還是寬達千丈以上，尤其是隕石附近百餘丈，連周圍石頭，樹木，地面都被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綠光。
池英庭皺眉道：“師尊，這周圍的氣味很不對勁呀。”
李柃聞嗅着四周空氣，微微點頭。
他自然也感受到了這股異常。
那兇星表面散發着一股不祥的氣息，此前所見的光柱亦是高濃度的元煞顯化虹光而成，隐隐呈現出腐化，糜爛的意蘊。
尚延壽道：“走到這邊，尋常修士就已經開始不适了，大家所見異芒是大陣禁制和兇星元煞相互沖突所造就的影像，真正的兇星之力難以察覺，能殺人于無形，一些散修接觸了它之後才發現不妙，但卻已經太遲。”
他說到這裏，指了指地面的界碑：“築基境界之下到此止步，再往前就是結丹，元嬰。”
千丈範圍就得築基止步了，再看過去，另外兩塊界碑分别是百丈，十丈處。
雖然冒着危險，仍可繼續往前，但卻終究難免爲其所傷，甚至造成無可挽回的緻命後果。
李柃也不想讓門下弟子出事，于是傳音吩咐他們照做。
推算之中的有緣人佟大全除外，這次他們過來，就是要他來撞一撞運氣的。
李柃問道：“你現在感覺如何？”
佟大全道：“老祖，我還好。”
李柃略作沉吟，囑咐道：“量力而行，實在承受不住的話，我們會把你帶出去。”
佟大全未置多言。
實際上，不用太多叮囑，他也明白這是一個逆天改命的機會。
機緣就在眼前，自己生來具有的五濁惡體究竟是否能夠在此得到提升，成就未來根基，全憑今日之奇遇。
無論如何，都值得搏命一試。
當下緊跟李柃等人腳步，走了進去。
“眼下是經大陣限制的兇星元煞之力照映，築基修爲已然要受其影響，産生異變……
但依照各自修爲實力不同，仍能向前行走。
小友切記，時刻注意自身氣血和精神運轉，初時你會感覺有異蟲在體内蠕動，進而鑽出體表，腫脹生瘡……”
佟大全充耳不聞，他的思緒已然随着進入異芒籠罩範圍之内，不斷承受兇星力量沖擊。
那股宛若實質的精神力量時刻挑動其心神，令他感受到了宛若心髒跳動的撲通之聲。
來到距離九百多丈的時候，他忽的停了下來，略帶驚疑道：“那東西，是活的？”
“什麽？”
衆人聞言，不由得面露怪異之色。
……
“兇星是活的？怎麽可能？”
“似乎也并無不可，我曾聽聞，中古時代發生過奇石孕靈之事，推及至更加久遠的時代，更有靈明石猴之類的天生地養之物。”
“可我們這裏是十洲世界，早就已經……”
“那正好，兇星不是從外域虛空墜落下來的嗎，許是什麽大能高手留下的手筆。”
“可是，爲何我們都沒有察覺，反而叫一個區區築基真傳提醒？”
“積香真君不是說了嗎，那位弟子是有緣人，天生道體與其性質相近。”
聞訊趕來的正道修士們聚集在一起商議起來。
李柃聽着他們議論，未置多言，注意力卻集中在數百丈外，于兇星輻射範圍之内盤坐感應的佟大全身上。
靈灮天君站在他身旁，也看向裏面，良久才回首說道：“這件事情先不要傳出去。”
衆人忙應道：“是，天君。”
靈灮天君道：“眼下唯一能夠确定的，就是此子的确能與兇星相互感應，确實是個有緣人。
隻不過，以他眼下修爲，最多靠近至三百丈就會難以承受，此前若非有你們陪伴在側，也跟那些散修一樣迷失其中了。
其實，倘若讓他拼着前程未來不計，舍命去搬運這東西的話，還是能夠搬動個數裏十數裏的，但那樣做沒有意義，且先看看他适應之後，究竟是否能夠獲得增益……”
“老祖之言，亦是我心中所想。”李柃說道。
這就是朝中有人的好處了，若是換成其他仙門巨頭在此主事，未必見得放任李柃門下如此去做。
尤其是在得知了兇星有異，裏面極有可能藏着生靈意識之後。
眼下左右無事，李柃探視了一下，發現那股奇異的力量正在源源不斷融入佟大全體内，而後又被其排出，如同呼吸吐納那樣相互轉換。
“看來之前的猜測不差，那兇星之中的确蘊藏五濁之氣。
不過，它也并非單純的五濁之氣，還夾雜着其他道途的靈蘊。
暫時而言，未知其真相，隻能從當中汲取部分加以利用。”
其實就算真是純粹的五濁之氣，佟大全也未必見得能夠直接利用。
眼下這個結果，已經非常有利。
至于佟大全感應到的那股活體氣息是什麽，爲何自己和其他人毫無反應，李柃心中也隐約有個猜測。
自己見蘭而悟，因着照見空谷幽蘭而覺醒太初幽蘭之意識，窺見大道本源。
佟大全也因見此物而證悟，将有機會覺醒前世今生的意識，知曉其本源。
那未必見得就是真正的魂靈，精神，有可能隻是一種錯覺。
不過，同樣亦有可能，因着感召活人氣息而化生靈物。
這當中的區别，在于哪一個意識爲主導。
這和傳聞之中的合道煉真有些相似之處。
十洲世界的合道煉真之境界，乃是一種萬川歸海的境界，是認識自我，還原本真之道果。
彼時與化神境界最重要的區别就是無我無極，物我兩忘。
有典籍記載稱，修士達到那一境界之後，将會忘卻自我的存在，化生天地萬物，從而以一種全新的形态而存在。
如若以主觀意識的能動性去判斷，幾乎可稱是“死”。
古往今來，亦不乏以“轉世”，“往生”，“飛升”，“證道”諱言死亡者。
但若以精神，物質之存續，乃至于入微到原子，分子的層面去判斷，卻又是“活”。
古往今來，物質不滅，你我周圍，随随便便一塊石頭，一抷黃土，也擁有着上億年的曆史，細微之處，兩儀微塵，更是高達數十上百億年。
此乃與天地日月同壽，與大道本源長存。
時間隻不過是一個人爲感知的刻度，對于那些真正的道境大能而言，更是一種标尺，一種衡量的單位。
那些存在，是真的能夠經曆數十億年而不滅的！
爲何物質構成的肉身會誕生出靈魂，乃至于受想成識，産生智慧？
有情衆生又是怎樣在茫茫宇宙之中出現？
答案就在其中！
這天地之間，原本就蘊藏着這種神識與意志的，天地大道早已演化出了這一切，前世今生，分離寂滅，此乃生老病死之真相。
有朝一日，因緣而聚。
那就是證悟之時。
轉眼，數日功夫過去。
李柃，尚延壽，賀複元等幾名正道元嬰相繼輪換着守候照看，突然發現，兇星那邊似乎變得有所不同。
一股奇異的碧綠光芒出現在佟大全身上，五濁惡體的氣機愈發濃厚，道蘊衍生的法則氣息凝煉其中，顯出宛若法域的形态。
他似乎從中汲取到了足夠多的靈蘊，開始凝煉出自己的法則真意，甚至隐隐顯出幾分果位的形态。
奇石兇星外表沒有絲毫變化，但不知爲何，衆人總感覺，那股子翠綠晶瑩的顔色更加純正和耀眼了。
此前的光輝似乎還有幾分被迷霧籠罩，如同霧霾的灰暗之感，如今純正了幾分，輻射也變得愈發強烈。
“那物……似乎還真的活了？”
“它似乎在跟随佟大全的呼吸而律動，這是在共鳴？”
尚延壽有些遲疑，傳音請來李柃和賀複元一起辨認。
結果李柃等人也确認，當真是如此。
究竟爲何會這樣，三名仙門元嬰面面相觑，亦是不由得感覺有些茫然。
他們此前就已經嘗試過，自己神識無法探入其中，甚至都不能長久直接接觸對方。
眼下諸多猜測難以驗證，多想亦無益，衆人還是隻能沿着過去的思路，繼續支持佟大全汲取下去。
無論如何，他眼下看起來狀态還好，仍能繼續從中獲得好處。
以如今的形勢來判斷，說不得再過一段時日，六代弟子當中的首位結丹修士就得誕生了。
這對宗門而言，絕對是一件大好事。
李柃退了回去，囑咐門下開始收羅各種益氣養元的寶物，自己也掂量着手中持有的一些重寶，打算勻出幾枚結丹期能夠利用的寶丹給其服用。
又過去一個下午。
約莫是在傍晚時分，太陽帶着緩緩沉入天際的海面，僅餘天上雲霞照映着幾分餘晖。
四周的能見度已經開始降低，眼見着就是華燈初上，營地裏面點亮了各種燈盞。
突然之間，有人驚呼：“裂開了！裂開了！
那兇星……裂開了！”
李柃暗叫一聲不妙，連忙趕了過去，但卻隻見，一道光柱沖天而起，碧綠色的濃厚靈蘊形成拳頭大小的晶核，如同有靈般朝佟大全撲了過去。
佟大全完全沒有反應，周遭守護的尚延壽也楞了一下，根本來不及援護。
他隻能眼睜睜的看着佟大全身上筋肉鼓漲，一個又一個密集的痘瘡生了出來，緊随其後，是如同鱗片，又似甲殼的奇異物質裹覆上去。
“啊！”
佟大全發出了痛苦的慘叫，似乎正在以意志頑強抵抗着。
“謹守心神，放棄肉身！”
李柃果斷傳音，止住了對方想要肉身和精神一起保全的打算。
對于當世修士而言，肉身雖是廬舍，但卻也并非無可替代。
早在築基境界之前，李柃就嘗試過以茶蕪香再造肉身，成就純陽道體。
隻要能把精神意識保住，即便肉身灰飛煙滅，他也能夠幫助其恢複過來。
反之若是被沖擊得魂飛魄散，那就算再就回來，也是轉世重生，不複前塵了。
這一身修爲法力，自是也不複存在。
佟大全沒有分心多用的本領，這一瞬間的決斷，正是生死存亡。
他下意識的按照李柃吩咐去做，果真在巨大沖擊之中勉強保留住了一絲意識。
這個時候，危機尚未過去，兇星殘餘的力量仍然可以輕松将其殘魂撕裂，磨滅爲齑粉。
卻見一股靈香傳來，李柃祭出了改良之後的返魂香，如幽如寂的香魄裹覆着魂靈，爲其提供了元嬰之前就能神識出竅的動力。
緊随其後，李柃施展招魂之法，直接将尚未完全離體的佟大全神魂按了回去。
畸變的肉身如同燒紅的鐵器淬火，被陰性的精神一沖，立刻冷卻下去。
它飛快恢複了原狀，重新收納精神，融爲一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