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個月功夫，南海風雲激蕩。
李柃這邊也正加緊時間收拾北海和東海的手尾，準備抽調精銳投入其中。
其實按照李柃原本的意思，并不打算去湊這個熱鬧。
但他身爲一方道祖，背後又有天庭，不得不承擔起主動應對的責任。
他并不是那種關起門來閉關修煉的出世散修，即便已經卸下宗主之位，仍然不得清靜，故而索性積極一些，掌握主動。
“按照天庭的意思，是各方勢力都抽調出人手前去查看，或尋有緣者加以煉化。
這種東西就像龔道友曾經煉化過的木鬼靈蘊一樣擁有着增益道蘊的能力，但同樣存在着被李代桃僵的可能。
中古大能套路多啊，即便隕落百萬年，也有可能利用這種手段死而不僵，本紀元就曾多次出現過類似的事情。”
“師尊，那您的意思是……”
“這一次，我打算帶英庭和葉真他們過去，先看看情況再說。”
李柃沉吟一陣，道出了自己的計劃。
“你也莫怪我不帶你，那裏危險與機遇并存，并不見得适合你們。”
聶英智聞言，倒是沒有什麽怪不怪的，因爲李柃很早以前就對他們說過，宗門之内要有分工合作。
池英庭他們是道統的傳人，繼承了香道諸法和修煉資源，被帶過去搏個機緣也是理所當然。
數日之後，池英庭就被李柃召了回來，加以交代。
“英庭，我之前傳你的索命香和希夷妙法修煉得如何了？”
“禀師尊，我在索命香一途可能沒有什麽天賦，一直不得其門而入，倒是希夷妙法有幾分收獲，如今已然掌握幾分真意。”
這些年來，他鎮守的汦海太平無事，一直都在閉關修煉，參悟香道之法。
李柃對他這個衣缽傳人傾囊相授，各種神通法術都沒有保留，因此就連希夷妙法這般的本領都有教過。
池英庭也不負他所望，當真掌握了幾分。
李柃聽了，略作沉吟，對他道：“施展來看看。”
池英庭知道師尊要考驗自己的本領，當下施展神通，身影如同煙霧一般彌散開來。
這情況，卻是和李柃施展希夷幻身之時的無形無迹有所區别。
“哦？竟然是煙形術？你将希夷妙法的真意融入到了這門神通之中，雖然失卻視之不見，聽之不聞的意境，但在傷害豁免的特性上卻是盡得其精髓！”
池英庭的聲音從空中飄了出來，顯得有些飄渺空靈：“不錯，弟子自知天賦不如師尊，不容易完整學會這門神通，索性将其拆解，融入到了自己拿手的煙形術當中。
此法正好也是這類神通的根基，改良之後，不但弟子能用，還可傳授給宗内門人。”
李柃贊同道：“明智之選。”
他對池英庭的這一改良還是頗爲認可的，希夷妙法的學習難度确實頗高，非得擁有他這般精細入微的天賦神通不可。
不過等到池英庭收了神通，重新凝現血肉之軀後，李柃還是對他道：“煙形術所擁有的是豁免實體傷害的特性，血肉之軀能夠得以保全，但是神魂與靈魄未必能夠跟着豁免。
而修爲境界達到了結丹以上，或多或少也能掌握一些精神領域的攻擊之法，這些将會是你的弱點。”
其實池英庭本身掌握着七情之香，原本就擅長精神領域的攻伐之術，尋常的結丹高手還真難在他手底下占到什麽便宜。
不過這一次，李柃打算帶他去南海，将有可能遇到一些元嬰境界的前輩高人，也就料敵從寬。
他從囊中取出一方錦盒，對他道：“這是爲師親自煉制的無相香，這一盒總共有三份，可供你使用三次真正的希夷妙法。
你随身攜帶着，以防不時之需。”
池英庭道：“弟子手頭還有，過去師尊煉制這些東西，就曾賜予了我們……”
李柃擺了擺手，道：“那些是常備之用，這一次卻是要主動參與紛争，很大可能派上用場。”
池英庭于是不再多言。
由于事态并不緊迫，李柃也沒有倉促成行，而是先聯絡了天庭各方，并與諸多仙門高手約好彼此照應，方才動身。
這個時候，海上的局勢已經變得極度微妙起來，南海距離北海雖遠，但卻存在着從歸墟處快捷往來的可能，更有如同上次那般，幽天化身直接攻入其中的危險。
李柃自然不會輕易把林柔娘留下，索性一并帶上。
至于慕青絲，李柃并沒有讓她跟着。
因爲他隐隐有一些不祥的預感，這次去往南海，恐怕不會太平。
除此之外，家中也需要留人看守，萬一北海遇到什麽突發事件，自己的一些安排就能派上用場。
……
“師尊，前方就是通往南海的海眼了。”
一行人來到了北海之南的一處地方，看着高高的海崖上黑礁聳立，如同石碑般的平整壁面上被人以刀劍鑿出天涯海角四個大字，不由得心馳神往。
過往四海商會爲了打通商路，花費大量人力物力建造起聯通各方的挪移法陣網絡，雖然曆經時代變遷，多有荒廢，但卻還遺留着利用神行符激活的功能。
掌握了總會權力的大長老們自有辦法借助其中的便利。
這種東西運送大型貨船或者其他東西頗爲吃力，但對小規模的人員往來卻是極其便利，隻是需要付出一些靈石寶材爲代價而已。
李柃等人在其中找到了被埋藏在地底的陣基，激活之後，對地脈之氣加以引導，很快便發現了曾經被使用過的痕迹。
“看來幾日前已經有人陸續通過此間。”
池英庭道：“沒想到這些人消息還挺靈通的，就是不知究竟是誰。”
李柃道：“不管是誰，去往那裏也極大可能落得一場空。
好了，不用管那些人，我們走我們的。”
片刻之後，準備就緒的衆人激活了法陣，立刻便從原地消失。
伴随着宛若天旋地轉的眩暈之感傳來，衆弟子盡皆感受到了元磁之力的紊亂。
修士踏上修煉之途後，常常會修煉一門叫做知識時地的神通本領，乃是以法力沾染元磁之力，與周圍天地相互感應。
此法具有定位，計時之作用，隻要不離開十洲大世界，就能清楚無比的感應到自己所處的方位和時間節點，即便是進入了小洞天，出來之後，也能夠立刻适應。
這使得修士們即便在茫茫大海上也不會失去方向，能夠非常便利的高來高去。
而等到結丹之後，掌握部分空間之法的力量，能夠開辟虛空洞天，甚至穿梭挪移，更加需要這種神通本領。
過往就曾經有修士鬧出過結丹之後都還未能熟練掌握這門神通，乃至于以遁法穿進地窟的笑話。
更慘的是，那人明明向上挖掘百尺就能出來，但卻誤入地底，差點被岩漿吞噬。
不過後來，那人也算是因禍得福，反而找到大片礦脈，從而一夜暴富。
由此可以看出兩點，一是知時識地屬于修士的基本能力，就跟飛行一樣。
若是連這等基礎都沒有打好，便是修爲境界再高也白搭。
第二則是附近有地脈元磁，極大可能會對修士的感應能力有所影響。
這種影響，可不僅僅隻是知時識地的神通感應，還包括着神識探視。
一些陣道法門，還有幻術，就是根據這些原理來實現。
或許也是因爲南海的天地環境大變，到處都充斥着奇異的元磁力量，初來乍到的衆人一時都感覺有些紊亂。
跟着前來的池英庭和供奉長老們尚且還好，幾名新晉築基的六代弟子卻是苦着臉，差點彎腰嘔吐起來。
李柃注意到了他們的異樣，傳音詢問道：“你們沒有事吧？”
“沒事，緩緩就好，緩緩就好……”
見到老祖關心，幾名新晉弟子又是感動又是慚愧，連忙挺直身軀回答道。
好在這種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數十息後，果然就好多了。
池英庭等人耐受能力較強，倒是早就好整以暇，讨論起了這種異常的感受。
“我總感覺遠方似有什麽東西在吸引着自己，你們看那邊，是不是好像有一道光柱直通天穹……”
“關注我倒是沒有看到，不過模糊感應，似乎還真是如此。”
“那是元磁之力在我們腦海之中映射而成的幻光，所謂物華天寶，星芒輝映，大凡天降奇物，或者異寶出世都有這種寶光顯現，那至少也得是上品的品級。
我們現在正處于南海北境，尚未進入到腹地就有這種感覺，說明那東西散發出的靈光十分之強烈，甚至已經影響到了整個天地靈脈，乃至這一方天道照映之下的元磁力場……”
他們都注意到了這一點，李柃作爲元嬰修士，常常神魂出竅，更加能夠清晰感應。
在常人所難察覺的虛空之中，他的神魂飄了出來，立刻百倍以計的照見這些靈光。
池英庭他們都還隻是認爲幻覺所生的靈光，在他的神識照應之下顯現出了真實的形迹。
他甚至聞見，一股難以形容的味道傳來，好似遠方的海島上，有人在焚燒着什麽東西。
繼續仔細感應，當中似乎混雜着許許多多各種各樣的惡穢與污濁，如同萬丈紅塵之中，世俗之民日常生活所産生的各種垃圾。
“這種氣味……老祖可不曾提起過！”
李柃這個時候才确認，這是自己獨有的通感。
隻可惜，這明顯不是屬于香道之途，而是與香道相反的惡穢污濁。
“不知爲何，總感覺這種氣味似曾相識，好像在那裏聞見過……”
李柃微微皺眉，有種似是而非的熟悉之感，但卻一時半會想不起來。
這是極爲不可思議之事，因爲以李柃如今的修爲境界，不應發生這種事情。
但既然似曾相識，那就說明，它和記憶之中的某種氣味的确隻是相似，而不是相同。
“是燒骨臭，還是其他臭味？
紅塵之氣？銅臭，物欲？
都不像，好像是……五濁之氣？”
突然，李柃身軀微震，想起了已被自家宗門收入門牆的六代真傳佟大全。
此子身世堪稱坎坷，不但三歲失怙，五歲失恃，還染上惡疾，變得醜陋猙獰，身具怪異體臭和腫脹爛瘡，爲親人所嫌棄。
但實際上，凡胎肉身難堪承受道蘊靈力，與生俱來的爛瘡，惡臭，實際上是一種災劫的力量。
非但不是那些凡民所稱的詛咒，反而是上天賜予其的貴重禮物。
那與佛經之中所稱的劫濁，衆生濁，命濁，煩惱濁，見濁契合，故而可稱爲五濁惡體。
李柃很早之前就已認定，此子未來前程可期，沒想到，如今竟然又再在此間聞見了與其身上相似的氣味。
“難不成，那顆兇星是此子的機緣？”
正如昔年尋幽探秘便宜了龔茌，這個佟大全極有可能就是所謂的“有緣人”。
李柃作爲一方道祖，心胸器量自然遠非常人可比。
他不會想着自己親自去得這份機緣，他見蘭而悟，本色人香既定，也隻需要堅定不移的朝着太初幽蘭這麽一條路線修煉下去即可，融煉其他道途的道蘊可能增益一時實力，但卻反而會折損未來的晉升潛力。
原本打算遇到了有緣人，像是對待龔茌那樣将其折服，納于麾下，但卻沒有想到，此一緣法可能應在自己門下的佟大全身上。
不過轉念一想，卻又明白，這種機緣未必見得就是他所獨占。
“天下靈蘊同源，萬物生靈都是自大道之中獲得本源，不斷演化而來。
其他人也有可能獲得過類似的物質與元氣，身軀和神魂之中蘊藏着相關的道蘊！”
本源和本源是會相互吸引的，道蘊如同流水，萬川歸海，便凝聚成爲道果。
這等偏向惡穢濁臭的東西天生邪惡，若不以清靈正氣加以隔離和均衡，就會污染身心。
被收入門牆之前，佟大全表現出來的可不是什麽天賦，而是令人作嘔的潰爛膿瘡。
他是在拜入仙門之後，以熏香之法治療，并對氣脈加以梳理，才徹底掌握這種天賦。
若非如此，他極大可能會被濁氣迷心，堕爲魔道邪修。
這也意味着，草莽坊間的邪修，亦或冥宗的高手當中，極大可能存在着同樣的有緣人，甚至緣分大于佟大全！
緣分，在這裏解釋爲本源之間的相互吸引，原子，分子之間的吸引力，促成物質生滅的力量，就是所謂的緣。——機械唯物主義者看了一點點佛經之後的胡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