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浮雲台下來,聶英智又從聆聽教誨的弟子變回了執掌一宗的堂堂宗主,很快下達了諸多指令,把諸多事務處理得井井有條。
李柃反對中古時代那種當甩手掌櫃的老祖,實際卻成爲了這種老祖。
得益于積香宗的繁榮昌盛,他才能夠真正做到這一點,把更多時間精力放在自身的修煉上。
其他宗門世家的老祖也可以一口氣閉關修煉上百年,但弟子門人有可能把事情搞得一團糟,這一點就遠遠不及積香宗。
數日之後,卻羅仙府内,一間大陣核心處的密室中,聶英智親自莅臨,命人啓動其内的大陣,與遠方某處取得了聯系。
這是宗内所擁有的遠程聯絡法陣。
此刻舒長生所部也已經在渙王島那邊駐紮下來,修改了魔道留下的陣勢,重新恢複遠程通訊能力,因此這對曾經的師兄弟很快就得以進行了一番密談。
聶英智詢問道:“師兄,天庭那邊的反響如何?”
舒長生道:“還可以,天庭不會忽略我奪取渙王島之功,也不會低估我的實力,近期重視程度有所提升。”
眼下要做的大事有很多,一樁樁都得處理好。
好比說,援助東海,借着仙盟和靈帝宗收複失地,把積香宗的影響力擴散至其中。
通過針對其後輩子弟的教育,傳播積香宗的理念和制度。
借着戰争之機栽培弟子,提升在天庭和正道陣營的影響力。
但這些都是深遠而又抽象的。
真論起來,還是幫助舒長生競争瘟部天君之位更爲具體。
而且這件事情若是能成,其他諸事也将得到極大助力。
這些事情之間都是相互影響,相互促進的,并不是彼此孤立。
聽着舒長生所言,聶英智暫時沉默下來。
他在思考着某些東西。
舒長生察覺到了聶英智的沉默,也沒有說話,靜靜等候着。
“這三十年來,天庭一直把瘟部天君之位懸而不決,看樣子是想借它做些文章啊。”
小半刻後,聶英智打破了沉默,微微一歎道。
其實三十年前,李柃就在老祖提醒下針對此事進行了一番預判,尴尬的卻是,預判有所錯誤。
天庭之中也有高人,硬是拖着不予任命,反而派下一些其他方面的元嬰強者暫攝全局。
這頗有一種把胡蘿蔔在前吊着,引誘舒長生等人賣命的意味。
但舒長生等人和各自背後勢力是真的想要這個職位,不得不受其誘惑,努力打拼。
聶英智這些年間獨當一面,諸般權術和任事經驗早已曆練出來,自然也看得出天庭方面的意圖。
“這是陽謀,想要入局的話,就不得不接受。”
舒長生沉聲道:“眼下我在天庭這邊的主要競争對手,其實隻有兩位。
其一爲朝元宗出身的瘟部疝瘕真君李浩然,他征戰長空海,負責着與我相若的戰區。
另外一位是地靈宗的瘟部瘧疠真君丘志,征戰杜海,也是頗有實力的結丹境界強者。
餘者或有幾分實力,也有相應的資曆和野心,但論條件,反而沒有我等充足。”
聶英智聞言,不禁苦笑道:“那是,高階修士封神者,畢竟稀缺啊!”
大宗和世家從來不乏強者,但總不能爲了争搶神位,把他們幹掉,送給天庭封神。
所以,天庭至今都還缺乏高階修士。
諸如雷部廣法天君,炎部靈灮天君,司辰元光星君等等都是強力的大神,都有各自對應的神職,也不可能去争搶那些位置。
如若有某個仙門大宗非得要瘟部天君之位不可,把元嬰修士送上去封神,天庭肯定大方授予。
但是……
沒有宗門和世家那麽做啊!
怎麽可能會有元嬰境的大修士爲了這麽一個天君之位把自己送上封神之路?
算來算去,還是得在已有的真君裏面挑選。
而且論資曆,地位,最好還得是瘟部真君。
舒長生笃定道:“若是憑空冒出一位新封的大神,以元嬰之姿坐上天君之位,我等瘟部衆神也隻能心服口服。”
聶英智道:“那是不服也得服。”
舒長生道:“但這種事情幾乎沒有可能發生,天庭空懸此位,也是抛媚眼給瞎子看,最終還是隻能在我等幾個當中擇取。
但無論是我,還是其他幾位有資格競争此位的真君,誰坐上去,其他人都有可能反對的。
不得人心者,未必能夠坐穩神位,到時候各自背後出身的勢力鬧将起來,必然又是一樁麻煩。
所以這麽些年頭,天君之位一直空懸,未嘗沒有讓我們自己處置的意思。”
聶英智道:“确實如此,所以你最近攻陷渙王島,收服圩營海在即,是個絕佳的突破口。
如若說有什麽辦法能夠堵住悠悠衆口,那麽爲天庭征戰,替天行道,就稱得上是首選了。
師尊已經授意我等聯合東海仙盟和靈帝宗的高層向天庭奏請加封,天庭或許不願立刻敲定此事,但也不可能在這節骨眼上冊封他人。
如此一來,你若一鼓作氣,再立幾個大功,晉升之事說不定就成了。”
舒長生道:“我也是這般想的。”
聶英智道:“舒師兄你大可以放心,宗門永遠都是你最堅實的後盾,你且安心處置好圩營海諸事,朝元宗和地靈宗那邊的情況由我們來打探。”
“嗯。”舒長生應道,“那就有勞聶師弟你了。”
結束密談之後,聶英智自是第一時間就嘗試聯絡這兩個宗門,打探更多的情況。
朝元宗和地靈宗都是生洲之地的大宗,那邊的情況,積香宗涉及較少,幾乎都沒有什麽了解。
不過李柃這些年修爲實力愈發強大,交遊也遠比過去廣闊,還是有辦法借着各種關系和他們搭上線的。
好比說,昭天宗的肖長晨肖長老,金源島的金錢大道諸人,自己的絕塵香,悟道香,智慧香等諸寶物。
很快,聶英智就打探到地靈宗的瘟部瘧疠真君丘志似乎對競争不怎麽上心,有種順其自然,聽之任之的意味,但朝元宗出身的瘟部疝瘕真君李浩然似乎密切關注此事,聽聞舒長生攻占渙王島之事,正在緊鑼密鼓的發起攻勢,打算一口氣拿下長空海。
本來他的資曆和地位就與舒長生相差仿佛,如若能夠拿下長空海,反而還要占優勢。
畢竟,他背後的朝元宗是擁有着數萬年曆史的本紀大宗,底蘊之深厚,并不是積香宗可以相提并論的。
他所擁有的親友故舊,同門道友,質量和數量也遠比積香宗出身的舒長生要多。
如若兩人擁有同等的成就,舒長生憑什麽跟他鬥?
“這可真是有些棘手啊!”
聶英智得知此事,預感到對方很大可能成功。
畢竟展開反攻多年,長空海那邊的正道勢力早已占據上風,離徹底拿下也就隻差那麽一哆嗦了。
再被舒長生這邊的捷報一刺激,加大投入,就此拿下也是順理成章。
聶英智思來想去,感覺積香宗也不可能跑到長空海那邊去壞别人的好事。
雙方競争算是良性的君子之争,爲了上位而拖同盟道友後腿,必将爲正道所不齒,對宗門利益也是極大的損害。
因此,這種事情連想都不能多想。
應該如何才能在對方也拿下長空海的前提下蓋過其風頭呢?
……
“積香宗想要我們聯名上表,提請天庭拔擢痨疠真君?”
“是的,大長老,痨疠真君舒長生乃是積香宗真傳弟子出身,其師積香真君爲香道開創者,亦是天庭所重視的新生代大修士,有此野心實屬正常。”
“這麽說來,我們還真無法拒絕啊!”
正當聶英智爲舒長生打探着天庭内部競争對手消息的時候,東海汦海,貝阙島上,靈帝宗的大長老東方明等人也正在讨論着這件事情。
“嘿,若非此前殒亡的蕭道友他們無意任職,這個瘟部天君之位還真輪不到他們這些小輩,不過現在嘛……倒也不是不行!”
東方明笑了一聲,有些莫名的意味。
他口中的蕭道友,是東海之地一位名爲蕭徹方的元嬰境散修。
此前東海戰争爆發的時候,他因和正道走得較近,爲魔道所害。
爲了延壽續命,蕭徹方再如何的不樂意,也不得不以陰靈封神,上了天庭去做神仙。
這個結局可比那些形神俱滅,徹底灰灰的散修們幸運多了。
有些人将封神視之爲雞肋,但有些人,想封神都封不上。
旁邊有人聽了東方明的話,提醒道:“大長老,天庭封神也非無憑無依,需得爲仙門弟子,或者入了道天地人的皇朝體制才能受封。
蕭前輩是以陰神得以保全才僥幸入了神籍,但卻隻能擔任太乙散數的閑職,并不爲天庭所重用。
再說了,他自己怕是也不願意爲天庭賣命,上前線去和魔道強者打生打死。”
“這倒也是,天庭封神是有多種形式的,生前果位和死法都大有影響。
說起來,積香真君那等尚還在世的肉身受封者才是吾輩楷模,非但不入天書,逍遙自在,還因宗門地位享有自行封神的權力,堪爲北海地仙首腦!”
蕭徹方封神之後,三魂七魄有缺,本身就已經是處在極爲危險的境地了,修煉潛力喪失,幾無寸進可能,更是極大的削損了其作爲大修士的實力。
如今他一心就想着恢複部分原有的實力,并不會參與到這種競争之中。
東方明和蕭徹方相識相知多年,對其殒落也頗以爲憾,如若對方有意瘟部天君之位,肯定是要鼎力支持的。
但既然對方自己都不樂意,他也隻能退而求其次,改爲考慮舒長生等幾個後輩晚生了。
轉過來之後,東方明就不得不認真考慮這件事情了。
“看來,必須得幫這個忙。”
積香宗作爲正道盟友,在大海上面實力非凡,可以預見的未來内,也将成爲大宗。
不久之後,東方明接到一個傳訊,是東海仙盟的郭元馳郭盟主。
“東方道友,你打算爲痨疠真君上表舉薦?”
東方明道:“受人之托,不得不爲。”
郭元馳道:“那還真是巧了,我這邊也同樣受積香宗所托,爲痨疠真君請功。”
東方明道:“以道友之見,此事究竟是否能成?
你我都知道,朝元宗出身的瘟部疝瘕真君李浩然也在角逐此位,這實際上是積香宗和朝元宗的競争。”
郭元馳沉默了一陣,忽的道:“積香宗大,還是朝元宗大?”
東方明道:“自然是朝元宗大,而且朝元宗底蘊遠比積香宗深厚。”
郭元馳道:“那不就結了?積香宗新入天庭,正當扶持,若要其配得上仙門大宗的地位,适當偏向是在所難免的。
而且眼下戰事發生在東海,親自下場的仙門也唯有積香宗一個,未來諸事怕是還得多有仰賴。”
他給出了一個角度清奇的解釋,居然是因爲積香宗弱于朝元宗,且比其較後加入天庭,反而更具如此優勢。
東方明怔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
……
長空海,北部海域,正道勢力控制之下的一座靈島上,數道遁光浮現,一名中年男子帶着随從降落在華美府邸門口。
此人身穿錦袍,氣度雍容,舉手投足之間都是結丹強者的氣勢,但其身影與正常人類有着些微的差别,竟是在陽光之下泛着如同玉石的光芒。
這男子,正是瘟部疝瘕真君李浩然,五百年前以陰靈封神,年資遠勝舒長生。
“真君,您回來了!”
李浩然剛剛走進大門,忽的見到自己在天庭大軍當中的心腹迎來,躬身行禮,然後密語傳音說了些什麽。
李浩然神色微動:“積香宗那邊正在活動?”
心腹道:“看來我們也得抓緊時間了。”
李浩然沉吟一陣,忽的面露笑意,點點頭道:“那就定在三日之後發起總攻吧!
長空海已是我囊中之物,此戰,必定一舉而下!”
他提起右手,做了個伸掌握拳的姿勢,叫人油然生出一切已然盡在掌握的感覺。
衆人自是明白,他所指的,并不僅僅隻是長空海而已。
無理由加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