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座巍峨大山連綿不絕，蔓延了不知道多少千裏，各峰各領，各谷各洞，俱皆靈機昂然，氣蘊動人。
群山盡頭，宛若世界之脊的龐大靈峰屹立于大地之上，雲霧氤氲于半山腰之間，營造出宛若天宮的境地。
這裏正是聚窟洲内的名山勝地，被妖族共同承認和供奉的神聖之地，巴山。
李柃和慕青絲駕雲飛馳于其間，山河日月，川澤林海盡皆如同浮光掠影閃過。
巴山本是荒古仙靈遺落人間所衍生的大型福地群落，以主峰的仙山爲首，足足一百零八條堪稱上品的氣脈以山嶺，峰頭，峽谷，地下暗河等等形式環繞在其周圍，滋潤方圓百萬裏，營造出十萬大山和對應的靈蘊福地。
即便人族崛起，開創基業，占據了當中一些地盤，仍然還是以萬壽殿這一類駕馭妖獸或者充分利用本土資源的巫醫流派與荒古修士爲主流。
巴山之上有洞天，名爲妖神宮，妖族視之爲聖所，衆妖神居住在内，其眷屬則在外統領群山，整個妖族聯盟的大首領，大酋長，便喚作巴山君。
中古以來，人族逐漸取代其他靈蘊物種，成爲天地主角，這裏是妖族仍然保留的唯二大型聚居之地，另外一個地方就是在海中，海妖一族生活的所在。
大海上的妖神早已絕迹，一些天生的魔神沉睡在深海，本紀都不曾出現在人世，所以海妖零落四方，不成體系，但是妖神宮傳承仍在，巴山君的父親，虎族大能禺臼就是其中一位大聖，于數千年前去往妖神宮。
據傳，這很有可能是古老的飛升儀式，妖族因循守舊，始終堅持着天地分治的理念，妖神宮就是妖族自己的天庭，因而去往那裏的妖神又被稱作天妖或者大聖。
在李柃等人往巴山而去的時候，附近山嶺上，天空中，林海裏，不時可見遁光飛馳。
一道道氣機出沒其中，那是同往巴山而去的大小妖修們。
李柃遠遠觀望，發現那些俱是已經通靈化形的妖修，自家宗門之内數量也不多的築基高手，在這裏比比皆是。
“當真是地靈妖傑的好地方，如此仙山，惠澤大地，濃郁靈機造就了不知多少天材地寶和先天道體，整個妖族都因此而受益啊！”
他這個香道老祖見了，也隻有羨慕的份。
一旁的具肓幽幽說道：“萬妖會本名萬王會，巴山君其實是我們妖修一族的萬獸之王，古老的年代裏，是擁有着足足萬名以上妖王境高手的。”
她這次也作爲赴會妖王前往巴山，李柃他們是跟随着她一起。
最近這段時日，她聯合禺闿，雄霸，陸鼎等多爲妖王強者爲李柃作保，用的是人族“李真”這個假身份。
至此，李柃成功蒙混進入這場妖族内部的大聚會，蹭它一兩枚果子來吃的目标，已經實現了大半。
聽得具肓之言，李柃淡淡一笑。
具肓說的都是老黃曆了，那起碼也得是上古紀元之前才有萬王齊聚的盛況。
它爲何要改名萬妖會？還不就是因爲湊不出那麽多王者，不好意思胡吹大氣？
不過有句話叫做爛船也有三千釘，妖族如今湊不出上萬王者，但一兩千，兩三千，大抵上還是有的。
一個封疆，部族一二妖王，如同人族的中型以上勢力，那麽上千個勢力就是這樣的數目。
再加上對應人族仙門的強大部族，有個三五皇者，上百妖王，十來個部族湊起來也有接近千數。
妖族的底蘊，的确是很深厚的，自家宗門所擁有的卻羅仙府隻是一座化神大能的私人洞天，根本無法和其相提并論，它對标的應該是整個人族。
突然，李柃把目光落在巴山之巅，天柱峰峰頂。
雲霧缭繞之中，一棵難以形容的巨大神木沖天而起，以巍峨的姿态通向外域的虛空。
它仿佛穿梭了兩界，樹幹之處被絲絲縷縷虛空的裂痕所環繞，下方則是缥缈的雲海。
從下仰望之，一股難言的神秘和深邃盡載其中。
“那是……神樹？”
具肓順着李柃的目光往上看了一眼，迅速又收了回來：“不錯，那就是攀援上天，可以直通妖神宮的建木神樹，别盯着祂看，神木有靈，會注意到你的！”
李柃其實也隐隐有所預感，收回目光，問道：“建木？不是反魂樹嗎？”
具肓道：“神樹是一個大類的稱呼，誰告訴你神樹隻有一棵的？萬妖會上吃的果子，是從那邊的神樹所采摘。”
李柃順着具肓所指看了過去，但見不知多少萬裏之外，另外一座隻及巴山十分之一大小，但卻同樣是巍峨巨山的所在，靈光沖天而起，一棵大樹靜靜生長在聖光光柱之下。
“那是……神鳥山？”
具肓道：“不錯，神鳥山多大樹，與楓木相類，而花葉香聞數百裏，名爲反魂樹，它們其實是巴山之上的神樹樹種掉落下來所催生，建木乃是一切木屬植物的源頭，又稱木祖。
隻可惜，就連這建木也并非天地之間唯一的一棵，它是洪荒之時建木族群的其中之一，據傳中古之時，人族那邊也有一棵。”
李柃聽到木祖二字，瞬間就懂了。
“這個傳說我也曾經從典籍之中看過……我想起來了，建木這一類神樹，的确喜歡生長在這種仙山福地和大千世界的夾縫邊緣，天然便是登天之梯，但連通着天庭的另外一株建木已經被某位大能砍斷了，此後中古天庭衰落，飛升變爲傳說。”
從萬物根源的學說上面追溯，建木神樹，應當算是次生代源頭了。
它就相當于是香道的空谷幽蘭，同爲幽蘭之屬，有一個龐大的族群。
慕青絲突然問道：“爲何至今隻有次生代源頭，而非最初根源？按理說來，開天辟地之後隻有一株真正的建木，所有與之相關的本源，傳說，都由來于此。”
李柃道：“你說得沒錯，的确是曾經有過那麽一株建木，但木道爲構成五行的靈蘊之一，天然就是大道！
古往今來，不知多少魔神，仙人，天妖大聖，各族強者在打祂的主意，而且最初建木生長在世界之巅，那麽顯眼，那麽招搖，又怎麽可能留存下來？”
李柃說到這裏就沒有繼續解釋下去了，慕青絲已然明白。
正所謂，木秀于林風必摧之……那就是活脫脫的一個木靶子啊！
相比之下，作爲香祖而存在的太初幽蘭就低調隐秘多了。
祂生長于黃泉，天然隐秘，連次生代的空谷幽蘭都不是所有人能看見，等閑強者又豈能找得到？
這情況也說明了，大道争鋒，未必見得就是最強者能夠赢得最後的勝利，天地之間的第一株建木太龐大，太富含靈蘊了，反而招緻砍伐。
當然了，這種神物無所謂生死，祂被砍斷之後，馬上就以另外一種形式傳承了自己的靈蘊，甚至演化成爲龐大族群，木道本源也根植于世界萬物之中，算得上另外一種意義的成功了。
木道靈蘊遍處都是，香道香魄卻未必見得，這豈又是一句興衰成敗能夠說盡？
如此算來，反魂樹可以說是第三代木祖，難怪不算建木，卻又同樣被歸類在神樹之列。
魔神的後裔是次神，半神，再之後是神性生物，靈蘊道種……
這些都與靈蘊根源的分化直接相關。
神樹是因其生命漫長，繁衍代數較少而保留着相當的靈蘊，木道靈蘊遍處都是，相對而言，重新聚集也較爲容易。
祂完全可以視作是一種活化石，很有可能，是在中古時代的百萬年前所生，甚至更加久遠的遠古，太古，洪荒……
……
約莫三個時辰過去，李柃等人在具肓帶領之下來到這次萬妖會舉行的地點，巴山之下的巴山城。
此間雖然具名爲城，但實際上是個非常原始的山寨，隻是規模龐大了一些。
此寨依托巴山山底的幾條山嶺而建，高高的山崖是天然的圍牆，内裏有個方圓上百裏的盆地，疑似靈蘊彙聚的泉眼之所。
越是接近，便有越多獸頭人身的大小妖修活躍于山林或者天空之中，各施本領彙聚而來。
李柃在這裏看到了各種飛禽走獸的化形妖修，各自靈蘊香臭不一。
“兀那幾個，過來勘驗，你們是哪座山頭，哪個洞府的？”
守在城頭的是一隻身形龐大的惡犬，各自以金木水火土靈蘊流轉，形成火焰，冰晶，金屬，草木，土石質感的頭顱，如同一座小山趴在那裏，長達近百丈。
這般的造型，是其妖軀本體顯現，這位妖王顯然擁有着不俗的身份地位，在這巴山城中，妖皇所居之地都能如此随意。
在其周圍，數十狗頭妖修或持刀槍，或捧文書，在那裏逐一盤問往來之客信息，登記造冊。
當中也有化形較爲完全的，除了腦袋上頂着大大的犬耳，或者臀後拖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其他地方都已經和人類無異。
“犬大将，是我。”具肓飛了下去。
諸人也緊随其後，全部落地通行。
“嗯？你是第七聖峰的具肓，這是青姬，還有你們是……”
犬大将目光移向具肓身後，發現了陌生的李柃等人。
它把鼻子湊近李柃，帶着幾分疑惑聞了聞，不禁眼前一亮，由衷贊歎道：“好個靈蘊過人的道友，必是好人無疑。”
李柃下意識的也聞了聞他的氣味：“呃……”
慕青絲暗笑一聲，傳音道：“夫君，它似乎也有聞香天賦呢。”
犬大将道：“兀那女娃兒，你身上氣息與他相近，是他道侶麽？”
慕青絲暗吃一驚，忙道：“是。”
“那好吧，你們可以進去了，跟老夫的兒郎們說一聲就行。”
一行人進入城門裏面的甬道，在那裏通報姓名之後，順利通過。
待得遠離城頭之後，具肓帶着幾分疑惑回頭張望：“這犬大将可不是什麽好說話的妖王，居然這麽簡單就給你們放行？”
青姬亦道：“是啊，我還以爲得多費周折來着。
你們不知道，過去常常聽說他吞吃自己看不順眼的入城小妖，各路妖王都對他頗有微詞呢。”
李柃淡淡一笑，随口道：“他不是都已經說過了嗎，因爲我是個好人。”
他确定以及肯定，那犬大将的确擁有幾分聞香的天賦。
或許不僅僅隻是聞香，還能聞嗅各種靈蘊氣息。
方才他的心緒發生了些許變化，可能聞出了什麽。
不過李柃也不甚在意。
他從來沒有小瞧妖族，認爲可以始終隐藏身份不被識破。
他僞裝成商賈李真，隻是當個敲門磚，既然都已經與多位妖王境的強者有所牽連，也就無所謂遮掩不遮掩的了，到時候，就算被那些妖王知道真相，也會心照不宣繼續維持。
李柃有意把李真這個假身份的因果轉向香市，要繼續維護這層聯系，打通妖國渠道。
唯一有所顧慮的，大概就是過去擊殺血獅子的事情了，他和妖國之間的恩怨集中在巴山君身上，但血獅子再如何也隻是區區一介結丹妖王，還是被逼迫得遠走海外的庶女，巴山君也未必見得願意因此而得罪李柃。
沒有錯，以李柃此刻的身份地位，不是他擔心得罪别人，而是别人擔心得罪他了。
也就是還有積香宗這個羁絆，他才有所顧慮，害怕别人報複在自己宗門頭上。
這是與化神大能交過手得出的自信，他暫時奈何不得化神大能，但那些大能同樣奈何不得他。
“老祖，這是方才那幾位的資料，還真是奇怪呢，第七聖峰的鎮使帶着與禺闿他們聯名推介的人族李真夫婦前來……用不用找幾個機靈的小妖監視一下？”
在李柃等人離開之後不久，甬道裏的犬族小妖登記好了資料，拿到城門口給趴在那裏的犬大将過目。
犬大将懶洋洋道：“莫要多事。”
犬大将的确能夠聞嗅靈蘊，其實已經察覺到李柃的真實修爲。
好不好人他不知，但元嬰境界的大修士，已經不是他能管。
既然對方藏着掖着，還有那些妖王作保，他也不願多事将其揭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