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看吧。”青姬神色慌亂，把一封看起來普通尋常的信交給具肓，随即又道，“還有這隻銅鈴。”
具肓娥眉微蹙，接過信看了起來。
“這是東邊人族那裏送過來的？”
信本身并沒有什麽問題，若是讓不明就裏的外人看了，隻會以爲人族那邊試圖攀附關系，進行交易。
随信而來的銅鈴也普普通通，并不是什麽法器法寶，古代奇物。
但信當中有着具肓和青姬才知道的隐喻，那隻銅鈴本身，也難免讓人聯想到銅鈴山中的經曆。
她們和李柃一起在那裏躲避了一段時日，自然明白這隻銅鈴所代表的含義。
青姬帶着幾分愁意道：“怎麽辦，此前并不知道那子虛真人究竟是何方神聖，以爲是和那積香宗有關的前輩高人，但卻沒有想到，竟是那李柃本人！他可是能與血海魔尊交手的狠人，比過往所知的子虛真人還難纏多了。”
天下英雄也不是當真那麽好騙的，随着李柃力戰血海魔尊諸事傳開，名聲已然大噪，甚至連冥宗内部，都隐約将其視作不可戰勝的絕世強者。
有心人搜集一番其事迹，就會明白，所謂子虛真人，很可能就是他自己。
但說實話，早期子虛真人表現出來的境界也不過是普通陽神，對普通人而言，高不可攀，比起血海魔尊之流，還是差遠了。
李柃如今所展現出來的修爲和實力，比子虛真人本身都還強悍得多。
他已經不怎麽在乎過往的虛假身份，完全走上前台，擁有自己的威名了。
如若是子虛真人，青姬自忖占據着地利人和，還有信心叫他不敢亂來，但若換成李柃，那就沒有什麽信心了。
堂堂妖王，爲人所制，實在不是什麽美好回憶。
青姬憶起在銅鈴山的日子，不禁咬牙切齒：“我們過去爲他所俘，不僅要忍受爲人奴婢的屈辱，還天天跟那隻該死的兔子吃蘿蔔青菜，簡直豈有此理！那兩隻傻貓也跟她沆瀣一氣，整天捉弄我等，若讓那些貓貓兔兔落到本王手裏，本王定要生吞了她們！”
具肓瞥了她一眼，無奈道：“青兒，你堂堂妖王，跟那幾隻小妖置什麽氣。”
青姬突然喪氣：“那不是奈何不得那個子虛真人嘛？不，應該說是李柃了，他乃仙門巨頭，遠非我等一方妖王所能相比。”
具肓道：“那倒也是，此等人物，絕對不可力敵。”
青姬道：“那該怎麽對付他？整個巴山妖國，怕是隻有排名前列的幾位陛下能夠與之周旋，若不然，我們把此事禀報上去，請巴山君親自出手！
對，巴山君親自出手才穩妥，配合此間的神山和諸多妖王，說不定能把他給留下！”
具肓道：“爲何要出手對付他？”
青姬一愣：“姐姐，他可是要來這裏啊！鬼鬼祟祟的，準沒安好心！
到時候說不定要利用我們達成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們幫他，勢必要背叛巴山，不幫他，又恐兇多吉少，那不成左右爲難了麽？”
具肓道：“言之有理，但眼下他也沒有透露出究竟是爲何事，也許隻是試探着接觸，切勿輕舉妄動。”
青姬怔住了，怎麽姐姐一副淡定自若，順其自然的模樣？
青姬并不知道，具肓這般言說，其實是另有打算。
以她如今的修爲實力，早已不再追求尋常之物，而是要爲晉升元嬰而準備了。
她對青姬道：“李柃是有本領的大修士，又有正在發展的勢力，與其接觸，并不見得就是件壞事。
不要忘了，我們過往也是拜他所賜才能得享龍心石中的生命本源，但那一次所得，仍然不足以令我脫胎換骨，晉升妖皇。”
青姬道：“你想從他那裏得到更多生命本源？”
具肓道：“不錯。”
青姬道：“如此一想，倒也真的不見得就是件壞事了，那……應該如何答複？真的要應他所邀，去東邊見上一面嗎？”
具肓道：“我親自去一趟吧。”
青姬道：“姐姐，我跟你一起去，也好有個照應。”
具肓道：“不必，青兒你留在這邊應付好巴山的差事，若有人問起，也好給我遮掩一二。”
“那……好吧。”
青姬帶着幾分擔憂，應承道。
……
數日之後，李柃西行數萬裏，已然來到萬壽殿勢力範圍的邊陲之地。
距離和具肓約定的時間還有一段時日，他并沒有嘗試以過往所留後手感應對方方位。
因爲對方早已通過各種手段消減因果，所曾下在她們身上的燒骨咒法也早已自行解除，短時間内，再難有所感應了。
他此刻是跟随着巫霖等人來到人族疆土與妖族接壤的所在，準備通過這邊的關系潛入妖國，到時候再另做打算。
爲此，李柃進行了一番徹底的改頭換面，暫以公子哥兒似的俊美青年模樣出現，身邊慕青絲同樣做了一番僞裝，改爲築基氣息，普通女修的模樣。
以香道之法改換氣息，是非常方便的，人香的運用，足以叫他們從靈蘊本質的層面徹底掩藏原本的氣機。
一番精心準備下來，除卻事先知情的巫霖，其他随行人員根本就不知道其真實身份。
至于兔妖白小環，還有兩隻貓妖踏雪無痕，則是以妖奴和寵物的身份出現在隊伍裏。
這個時候李柃才知道，聚窟洲這邊的人族修士多有蓄奴和收服坐騎，寵物的習慣，這樣帶着招搖過市，方才符合強者身份，若是連個姬妾，奴仆都沒有，會叫人和妖都瞧不起的。
巫霖如是對他道：“各種靈禽，妖獸是天然的戰力，亦可作爲出行代步的坐騎，擁有智慧的妖族則是作爲奴隸來使用，在這當中，有些口味特殊者，甚至會專門追尋此類姬妾來享用，這可不是什麽耽于聲色，而是爲給家族帶來奴仆家生子和半妖後裔的正當之舉，亦是強者的義務！
衆所周知，低階境界的妖族和人類相比，體魄大多都占據優勢的，這當中甚至能夠造就一些超凡血脈，猶勝所謂的異人！
以煉氣前中期爲例，光靠神識和法訣都未必見得能夠穩勝那些奴仆，死士……”
“原來如此，難怪你建議我等作如此形式的僞裝。”李柃若有所思道。
巫霖道：“以您的身份，随身帶一些仆役，姬妾，絕對合情合理，不引旁人懷疑，也不必擔心什麽進入妖國境内會觸怒他們，妖族并無什麽族類觀念，他們所奉行的，大體還是弱肉強食那一套。”
妖族内部本身就擁有許多族群，有些彼此之間還是天敵的關系。
比方說一名狼妖，他有可能因着自覺是妖族而對李柃攜帶白小環進入妖族領地而不滿嗎？
倒是貪圖一身兔肉，想要将其逮走吃掉的可能性更大。
所以巴山妖國實際上也是僞裝成爲國家的部落聯盟，有的時候，就連同族和遠親都不靠譜，得是血緣關系極近的直系親屬或者同胞手足才有感情。
再加上妖修之間多奉行物競天擇的殘酷競争，手足之間彼此相殘，雖不至于像大海中的鲨魚，打從娘胎裏面就彼此吞噬那麽誇張，但在成長過程當中，打鬥，相殺，都是司空見慣之事，親情友情和人倫道德就無從說起了。
巫霖這時候又道：“但相應的，妖族亦常俘虜人類，把凡民當成口糧，亦或爲他們營建山城，宮殿的勞工。
蠻荒之地，文明不興，生靈多率性任情，不拘禮節，有時候……呃，有時候難免會有一些殘暴之事，甚至還有妖王性喜食人，閣下若是見到，且先忍耐便是。
一般而言，隻要擁有着築基以上實力，往來出入妖國都是安全的，普通大妖基本不會故意找同等境界對手的麻煩，結丹妖王亦知天下大勢，但曾經有正道弟子來此，因一時義憤釀下大禍……
閣下身份非同尋常，當然不必怕他們，但若暴露，怕是會影響目的……”
他支支吾吾，極盡委婉的事先提了個醒。
李柃聽了，淡淡一笑，倒是不以爲然。
不是他沒有善惡是非的觀念，而是他非常清楚，自己是來這裏幹嘛的。
再說了，到時候若真有什麽看不慣之事，表面上明哲保身，不管閑事，暗地裏難道還不能做些什麽嗎？
尋常大妖小妖，螞蟻一樣的存在，随手就捏死了。
既然這裏奉行的是弱肉強食的自然法則，那麽像他這般的強者，總是有資格肆意妄爲的。
見李柃隻是笑笑不說話，巫霖也知趣，不再多說什麽了。
對方是一方宗門的巨頭，輪不到自己指手畫腳。
衆人一邊說話，一邊沿着大街來到了這處邊陲坊市的中央地帶。
旁邊商旅川流不息，包含着許許多多人族，妖族，半妖，甚至幹脆是尚還未能完全化形的精怪之屬，顯得光怪陸離。
本地的土著們對此早已是司空見慣了，一些遠道而來者卻看得呆住。
李柃随行的弟子當中，就有好幾位沒有出過遠門，震驚無比的看着一個又一個活像進化不完全的貓頭人，豬頭人，狗人體等精怪往來出入。
好在大海之中也有海妖，見過蝦兵蟹将，就很容易接受了。
“新鮮的牛肉，上好的山裏野牛，客官過來瞧瞧……”
“山貨，山貨，現采的山貨，賣完即止。”
“要來瞧瞧嗎，各種各樣的皮子，客官買件去吧，可以做成皮毛，堪比法器！”
約定的時間尚還未到，李柃順帶逛了一圈，忽見一隻煉氣後期境界的豬妖正在賣皮貨，擺在攤子上的，赫然都是一些血淋淋的妖獸皮，也不硝制處理，就那麽亂糟糟的擺放。
之所以能夠判斷出是妖獸皮，是因其上沾着靈蘊，品相遠勝尋常野獸。
當中甚至還有一張近乎完整的狐皮，通體雪白。
巫霖眼前一亮，他從當中感受到了不弱的靈氣，上前翻了翻，似是通過自己眼力和經驗鑒定一番，詢問道：“道友，這張狐皮怎麽賣？”
豬妖見對方是築基修士，身後還站着李柃等幾個同樣築基境界的人類，就連一旁做奴婢，寵物狀的白小環，踏雪銜蝶都擁有着築基氣息，不由得壓力倍增。
連忙點頭哈腰，畢恭畢敬道：“回前輩的話，這張皮子是我們大王前陣子宰了不聽話的狐狸精制成的，您眼力非凡，想必能夠看出它已然化形，是死後原形畢露才變回這等模樣的。”
巫霖好笑道：“我當然看出來了，要不是這樣，也不會擁有大小如意，變化自如的特性，我知道這玩意不便宜，報個實誠價吧。”
豬妖伸出毛茸茸的，如同返祖人類的手掌，晃了晃：“得這個數。”
巫霖掐指扣半，比劃了一下：“我看最多值這個。”
豬妖面露難色：“不行啊，前輩，賣得低了俺們沒法跟大妖交代的。”
巫霖沉吟一陣，似乎也覺得壓價太狠，并不現實，便多伸了一根手指。
豬妖還是搖頭，連着叽裏呱啦一番獸語夾着人類的語言說了起來，大意是那狐狸精生前如何如何個皮光毛亮，如何個保養得當法，這張皮子至少也可以煉成一件法寶，而非法器。
巫霖嗤之以鼻：“真當我是個沒見識的不成，若真能煉成法器，你們大王爲何不自己留着，要拿出來賣？依我看，頂天了也就是四十五萬，再不行的話，我就不買了。”
豬妖踟蹰起來，好一陣才勉強同意：“好吧，那就四十五萬。”
待得這豬妖攤主将皮子包好，交給巫霖之後，巫霖轉過身來，獻寶似的将其進獻給李柃，傳音道：“閣下，這件皮貨不錯，四十五萬，算是撿了個小漏啦，您可以帶回去，給門下弟子做件皮襖什麽的，絕對稱得上是頂級法器！”
李柃無奈道：“等下我們要見的胡嫪，好像是隻狐妖吧，這要是叫他聞着味兒了，還不得炸毛？”
在他看來，買東西什麽時候都可以，何必偏偏挑選這會兒？
孰料巫霖道：“要是您願意下重本交好他的話，把此物送給他亦可，他是狐族，那不正好用上這張皮子嘛。”
“這樣也行？”
李柃突然感覺，自己果然對妖族風俗不大了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