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天竟然被驚退了？”
“天庭的那位，果然強得離譜啊！”
“也不盡然，幽天的恐怖絕不遜色于那位，隻是祂似乎不想現在就起沖突。”
在場諸人看到這一幕，俱皆各有想法。
李柃把目光轉向林柔娘等人，他們也神色凝重，似乎沒有想到會産生這樣的變化。
“超出意料之外嗎？是幽天意志沒有完全覺醒所導緻，還是别的其他原因？”
李柃心中暗自猜測。
“算你們走運，事已至此，再戰下去也沒有什麽意義了。”
血海魔尊的化身站了出來，大手一揮，便以血色光幕籠罩林柔娘和幾名修羅族強者。
轉眼的功夫，跨越諸天界壁，遁向冥界虛空。
李柃猶豫了一下，并未追擊。
因爲他内心深處突然閃過一絲異樣的煩躁之感，似乎心血來潮，察覺到了什麽。
但這股朦胧的念頭很快又消退下去，連自己都無法探究清楚。
他直覺般的感覺，還是留下來爲好。
“太好了，他們退了！”
“看來這一次，策劃侵襲的就是血海魔尊呀，他借着冥宗聖女作爲憑依引導天道之力，但卻不想，中途會引來玄天的介入。”
“眼下還不是興起大戰的好時機，所以他就退了。”
“天庭終究還是重視積香宗呀，不，或許應該說是重視李道友，那些邪道一來，居然連天劫都降下了！”
眼看着天穹之上，劫雲消散，似乎随着邪魔的退去，那股令人心悸的天劫力量也跟着消失無蹤，烏硯真人他們确信了，這場天劫就是沖着進攻此間的魔頭而來。
針對仙門正道發起這樣大規模的侵襲，是要遭天譴的，這算得上是一種天道掌控之下的特權，普通宗門羨慕都羨慕不來。
不過，這也是因爲鈞天被幽天壓制，彼此之間相互鉗制的緣故。
若非如此，玄天的意志想要降臨此間，同樣要受到鈞天抵抗。
“多謝諸位前輩出手相助，李某在此謝過了。”
李柃回過神，第一時間來到烏硯真人等人面前，向這些前來相助的散修前輩緻以謝意。
“李道友客氣了，我們也是受天庭之托，還拿了不少好處。”
“你不用謝我們。”
三名元嬰前輩倒也實在，直接告訴了李柃真實狀況。
李柃心知肚明，但卻不可能真的把這些人當做雇工來使用。
修仙界也要講人情世故，尤其是面對同階之人。
聊了一會兒，三名元嬰前輩便對他道：“積香宗遭逢此戰，還有很多的事情要處理，你先忙去吧。”
“對，不必管我們了。”
他們這樣的閑雲野鶴之輩留下來幹看，着實沒有什麽意思，也不想和宗門之人太多往來。
李柃想了想，也沒有挽留：“那好，過一段時日，我再登門緻謝。”
不久之後，廣法真君姗姗來遲，看了看卻羅仙府裏面的情形，道：“我在路上就感覺此間的天道力量消退，已經平安無事了？”
李柃道：“托天君的福，敵人已經自行退去。”
“沒事了就好，魔道中人應該不會那麽容易去而複返，再殺個回馬槍的。不過此事也着實不可不防，我到附近轉轉，看看有沒有什麽隐患留下。”
“那就有勞天君了。”李柃并沒有拒絕。
回到浮雲台，在此坐鎮的慕青絲迎了上來，關切問道：“夫君，你沒有受傷吧？”
李柃道：“沒有，你呢？”
慕青絲道：“魔道并沒有攻進來，我隻是協助主持大陣，不用直接參戰。”
李柃點了點頭：“那就好。”
旋即又道：“山門大陣未破，宗内損失應該不大，隻是難免燒掉許多寶材與資糧。
看來今後的好些年，都要縮減焚香盛會規模，稍爲勤儉節約了。
不過這種事情不用太擔心，眼下我們背靠天庭，能夠得到不少援助，有些損失可以彌補回來的。”
慕青絲道：“比起這個，我更在意的是那些魔道，他們會不會去而複返？”
李柃道：“不必擔心，如今鈞天的力量正在恢複，占據主場優勢的祂，不會那麽容易再度被壓制的。
血海魔尊那些強者并不是那麽容易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他們之所以要污染西海，屠戮人間，就是爲了營造與冥界類似的環境，爲幽天意志的蔓延作鋪墊。
北海這邊，缺乏這樣的鋪墊。”
慕青絲道：“那這次爲何會……”
李柃想了想，道：“這次之所以被攻破，完全是因對方籌謀多年，悍然發起突襲。
爲此，他們甚至不惜讓屍仙宗配合，獵殺長生，然後趁着我的化身出現在東海那邊才行動。”
李柃此時複盤，大體摸索清楚了整件事情的脈絡。
“這可以說是處心積慮了，若非我修成希夷幻身，輕松對付那幾個鬼仙高手，還真不知會演變成爲何等模樣。
最壞的情況，莫過于我的化身被留下，元神不再完整，基本也就喪失了晉升化神的潛力！
然後是這邊也因爲元神受創而喪失戰力，希夷妙法的精深程度遠遠不如希夷幻身，很大可能要被他們圍殺，就算不死，也得重創而逃。
但這邊是我的宗門和基業，根本無路可逃，說不定連柔娘也要被他們奪走，成就幽天化身！”
回想起來，這次還是有些兇險的。
作爲天庭新晉勢力的積香宗，其實是仙門正道最爲薄弱的一環，不僅宗門老祖年輕得過分，宗門自身也沒有什麽底蘊。
更要命的是，它還孤懸海外，不像其他大宗那樣可以彼此呼應。
但天庭接納積香宗爲仙門，又是想讓它收攏海上勢力，壯大陣營，并不是給自己找一個拖後腿的累贅。
這是一個難解的矛盾，隻能是讓積香宗自己在逆境之中成長，作出應有的貢獻。
所以，支持與庇護肯定不會少，但不可能不計代價。
果然，百年之前的預感是對的。
苟起來潛心修煉，立足不敗之地，才有今日的勝利。
此戰之中，李柃也着實感受到了自己的一些不足。
自己面對普通修士的時候，毫無意外的呈現出了碾壓之勢，輕輕松松就将其玩弄于鼓掌之中。
但面對真正的強者，自保有餘，攻伐不足，短時間内也着實沒有什麽足以拖住和制服對方的手段。
迷神香那些算是一種可能，但自己并未将其修煉至堪比法則的程度，本身的靈蘊效果也不像無相香，絕塵香那麽神奇。
甚至可以說，香道本身就不大擅長應對這種危機。
看來，宗門也有必要兼容并蓄，多多招攬一些類似龔茌那樣的人才了。
此後李柃便去看望林柔娘，這次魔道擺明了就是沖她而來，當仙府界壁被打破的時候，慕青絲便依照李柃事前的安排将其藏起，如今仍然還躲在府中的密室裏。
“柔娘，你如今還好吧？”
密室中，李柃試探問道。
林柔娘點點頭，溫婉說道：“老爺，我很好。”
看着這個神情氣質還有内在都與此前那個截然不同的林柔娘，李柃着實感受到了造化的神奇。
同一根源，同一底蘊，分離之後，摻雜别的“沙礫”，就造就了這種看起來相似，但實際上完全不同的個體。
這似乎昭示着冥冥之中的造化奧秘，可以引申出輪回轉世，或者血脈傳承的規律。
天地自然之中的生命，也是這般無限分化繁衍，演繹着緣起性空，諸行無常的變化。
隻可惜自己不是此道中人，感慨歸感慨，也着實沒有什麽證悟。
“現在麻煩已經解決，你可以出來了。”
李柃收斂思緒，對她說道。
林柔娘當即跟着他走了出來。
但就她踏出這個密室的一瞬間，李柃面色微變。
他竟從這個林柔娘身上嗅到了一絲血腥的氣息。
“這種感覺……”
他定睛看去，對方額頭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道淡淡的紅色标記，那宛若蓮華的彼岸花紋路妖冶豔麗，令人心神不由自主被其吸引。
恍惚之間，他似乎看到了昏暗陰沉的冥界大地，在一片茫茫無際的荒原上，生機全無，遍處都是皚皚白骨。
一名少女于這死亡寂靜之中獨行，那美貌的嬌顔如同劈開黑幕的光亮，指引着前路。
李柃仿佛毫無意識的亡魂，緊随其後，要跟着她而去。
他們無聲跨過山川與平原，穿越沼澤與叢林，複又是凄然骨山，煌煌火獄。
最終，來到了一處宛若山間幽泉的地方。
仔細看去，那竟是充斥着血水的血池，周邊開滿了妖冶的彼岸花，同樣是血紅的顔色。
它們于血池邊上盛放，空中幽芒搖曳，如同燈燭照亮了虛空。
少女徑直往裏而去，腳踝踏足在花叢之中。
“等等……”
李柃下意識的喊了一聲。
少女回首而笑，面容腐化，露出森然白骨。
李柃心神劇震，猛的擺脫這一幻象，不再被其吸引。
“怎會如此，千防萬防，竟然還是差點中招了？”
“老爺，發生了什麽事？”林柔娘有些詫異，連忙問道。
“你額頭上的血紋是何時出現的，你自己有沒有感覺？”李柃肅然問道。
看到李柃露出這樣的神色，林柔娘不禁愕然：“我的額頭……血紋？”
李柃看到她這副模樣，便知她完全沒有感覺，于是不由分說拉着她走進房内，來到梳妝台前。
林柔娘終于看清楚了那道印記，不由得楞在那裏。
“這是什麽？”
“我也不知，但不用問，肯定和幽天意志有關，我在你身上聞到了和另外一個林柔娘一模一樣的氣息！”
李柃肅然說道，心中暗歎，自己終究還是大意了。
不，也許和大意不大意無關。
這就是所謂的道高一尺，法高無涯。
對方畢竟是真正的大能，哪怕主觀意志斬出，也擁有着超乎常人的智慧和算計。
那第八阿賴耶識乃是超越一切靈性和智慧的力量，絕不可以常理來揣度。
“明面上的進攻應該隻是一個幌子，真正的關鍵，是幽天對鈞天的侵蝕。
血海魔尊他們隻是爲幽天壓制鈞天創造條件罷了。
至于另外一個林柔娘，也隻不過是爲吸引我的注意，令得我不能留在浮雲台時刻看護。
幽天之所以撤走，是因其已經達成目的，沒有必要與玄天起沖突。
如今想想，極有可能從一開始，就是設法安置在我身邊！
我的種種行爲，選擇，都在這些大能高手算計之中！”
李柃現在突然感覺林柔娘那句話大有深意。
入道需要斬出自我，但仔細想想，一個修士，一個生命，真的擁有所謂的自我意志嗎？
人會饑渴，會寒冷，會痛苦，是肉身機體運作的結果，會滿足，會喜悅，會振奮，同樣受到肉身機體的影響，一切的精神和意識，也是因與外界刺激相互作用而産生。
這部分東西，離不開與天地大道的交彙，越是修爲高深，就越接近大道本源。
因此，靈魂究竟是個什麽東西，根本沒有人能搞得清楚。
它或許就是造化大道，生命之源本身。
幽天利用了某種手段在林柔娘身上種下印記，并不見得就是入侵，而是喚醒。
她原本就是冥宗精心培養的血魂道體，包含着來源于幽天的那部分靈性和意識！
李柃立刻明白，爲何對方能夠穿透大陣，毫無聲息之間做到這種事情了。
這根本就是無視距離與屏障的靈魂共鳴，前提是幽天降臨此間，且不受到同等境界大能的幹擾。
因此，這一切在血海魔尊成功打破仙府外層界壁，進入這座洞天世界的時候就已經成功。
林柔娘渾然不知，帶着幾分惶恐不安道：“老爺，這究竟是什麽東西，我完全沒有感覺到，它是什麽時候出現在我身上的？”
李柃見狀，暗歎一聲，最終還是決定相信自己聞香識人的本領。
因爲假若連聞香識人的天賦神通都出錯，那就意味着，自己的一切根基都出錯，索性徹底躺平，任人擺布算了。
猜測入道大能的手段是毫無意義的，因爲自己所能憑依的，隻會是同爲法則，本源層次的力量。
萬幸聞香識人也屬于這一層次的力量，自己仍然還有對抗祂的本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