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柃見狀,不慌不忙,隻是一拂衣袖,便有清香如雲,避劫消災的無相之香彌漫而出。
希夷妙法神通再現,立在此間的身影如同遁入了烏有之鄉,遺世而獨立。
他憑此招躲過神雷轟擊,屹立于電光之中,卻不見絲毫受傷,甚至就連身旁的姚靈仙也被一并籠罩在内,風輕雲淡之間,盡顯香道造詣。
離膺見狀,不免露出些微訝色。
他之所以轉修他道,除卻化神大能遺澤實在誘人之外,未免也不存着香道小衆,不堪大用之思想。
作爲旁門左道之中的冷門道途,且還處在方興未艾的階段,隻能作輔助之用,無法與人正面交鋒鬥法,實在不足爲奇。
他不願意就此淪爲工匠,商賈之流,所以要改投其他門路。
但李柃展現出來的神通變化盡顯高人風範,道高一尺,法高無涯,此誠不欺人也。
隻是這麽一想,未免又不由得再生恚怨。
就算此道再高明,他資質平庸,也未必能有大成就。
既然如此,還念想些什麽。
離膺掌中出現一隻外形如同雲霧凝成的鳥形之物,拂袖一揮,抛了出來。
此物在空中幻化成形,立時就成爲了栩栩如生的大鵬鳥。
此鳥翼展十丈有餘,越過火海,如同斬波,忽又猛然扇動翅膀,狂風大作之間,熾雲卷起,如同一條條蛟龍襲向李柃。
轟然作響之中,罡烈風急,熱意沸騰,整個山峰都被夷爲平地。
“又是天雲宗的功法,天雲聖法?”
李柃雖然不是天雲宗的真傳,但畢竟也曾與之淵源不淺,多少還是有些了解。
他依舊保持着無相香的催發,希夷妙法隔絕虛空,躲避在外。
但就在他嘗試着拉開距離時,離膺再度展現出了其他宗門派系的手段。
隻見他右手食中二指并攏,掐成劍訣,往前一指。
法力如同流光,仿佛要刺穿虛空襲來。
“這是飛仙宗的仙人指?”
此刻離膺身上氣機大變,不久之前還熾烈如炎的氣息轉變成爲了如同仙神的缥缈高潔,這是修煉缥缈聖訣所得的氣息,擁有着飛仙宗弟子的特性。
連番攻伐之下,無相香效用過去,終于開始變質,希夷妙法出現破綻,隔絕塵世的屏障也仿佛被撕開了一道缺口,把藏身在其内的李柃和姚靈仙顯露出來。
離膺身上氣息再變,赫然是遊仙島的逍遙遊。
隻見他隔空虛抓,如同大鵬展翅,又似大魚化鲲,赫然有浩瀚威壓從天而降,鎮壓着李柃身邊的時空。
結丹修士無師自通,能掌宇道洞天,此等威壓是其把法力均勻布于周遭,嘗試禁锢李柃所爲。
他曾在化神大能闫不永殒落之地經曆慘烈厮殺,能夠最終勝出雖說有所僥幸,但亦不缺實戰所得的閱曆。
這是看穿了李柃這具化身道高力弱的特性,以己之長,攻彼之短。
這個時候的離膺,似乎已經從奪回姚靈仙轉變成爲了針對李柃。
他要看看,自己這個結丹和李柃這個結丹究竟還差些什麽,爲何李柃能夠在北海之地受到尊重,真正的強者,又是何等的模樣。
而在分出部分法力封鎖空間之後,立刻就是血水翻騰,一條帶着濃厚血腥氣味的河流憑空而現。
這條猩紅而又恐怖的河流甫一出現,就把四周的一切都淹沒在血水之中。
其間屍骨沉浮,無數鬼魂哭嚎,仿佛無邊煉獄。
“冥宗的黃泉訣?”
李柃面上訝色一閃而過。
飛仙宗的缥缈聖訣,遊仙島的逍遙遊功法,他還有所遲疑,但冥宗的黃泉訣,他可是曾經真正見識過。
這是黃泉宗的主修功法,地位不遜于香道衆妙化香訣的神通之一。
這條血河正是冥界黃泉發源出來,最終流入血海的那條冥河,幾乎所有冥宗弟子傳習此功,都要深入其中感應氣機,獲得其靈蘊才能有成。
林柔娘就是正宗的幽魂宗弟子,又有身在黃泉宗的老祖,再正統不過的冥宗傳人,她就曾經在夢境之中對李柃使用過這一神通。
所以李柃毫不費力認了出來,這是獲得了真傳的黃泉訣。
至此,離膺已然施展過多種法門,展現出截然不同的神通和變化了。
這在一名修士身上,是極其罕見的現象,因爲人之神通變化由來于法力,法力之變,又牽涉着根骨,心志,情感諸般力量。
正如人有其味,天生的根骨,資質,決定着一個人修煉不同屬性和種類的功法難度有所不同,好比有些人把自身的法力修煉成爲了炎屬性,雖不至于固化,說以後就不可能施展出水性的功法,但畢竟事倍功半。
如若修煉成爲了雷性,或者水性亦然,以後再轉變成爲其他屬性更爲艱難,而且難以獲得天地大道的加持。
這就好比一張白紙上作畫最爲容易,但是兼修多種神通本領,就是把不同的筆觸,構圖排布于其上。
隻有同宗同源,性質相近者,才能較爲容易融入。
正邪兼修,剛柔并濟,水火相容等等,都是極難的。
修仙界中,修士多好用法寶,其實也是由來于此。
神通法力銘刻于法寶之上,相當于使用的是天材地寶的根骨,運用其天賦,能夠更加契合某種神通法術的發揮。
好比說修煉一門水性的功法,能夠煉化五湖四海之水來凝煉真形,運用水性的天材地寶就更爲容易。
這在某種意義上,甚至優于自身掌握它。
除非,能夠像李柃這般融煉大粼江神所化的龍脈,獲得其掌控水行的力量。
如今的離膺堪稱仙魔兼修,多才多藝,必定是存在着某種調和兼容的辦法。
“他似乎是在切換面孔之時才展現不同的功法,難道說,每次變換面容就代表着一種力量?”
突然,李柃發現了規律。
他也是觀察力敏銳,一心多用的天賦本能令他能夠在對抗之中從容觀察敵人。
果然,接下來離膺變化了另外一張面孔,是個貌美如花的年輕女子,立刻就把一柄如同發簪的翠玉寶劍祭了出來,疾如電光。
這是某種不知名的劍訣,展現的是金煞罡鋒的力量。
李柃身化香煙,輕松躲過。
離膺一招手,将這柄劍收回,淡然說道:“師尊好本領,若非這次交手,我還真不知道,原來北海地界的強者也如此了得。”
他是聽着李柃的威名和事迹成長的,坊間對李柃水平多有誇張,成長之後,自然會認識到這些浮誇。
但是外人畢竟不知李柃真實本領,如今師徒交手,方才明白,當真是盛名之下無虛士,所謂強者,真的不同于一般結丹!
這還不是李柃全部的實力,倘若他本尊在此,隻會更加的強大。
李柃肅然道:“你是從哪裏學到這麽多不同流派的神通和功法?”
離膺若有所指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自然也存在着無限的可能。
我之所以要脫離積香宗,脫離香道,也是不想被局限啊!”
李柃道:“不對,你用的是某種法則力量模拟這些變化!難道這就是化神大能闫不永的道果?
你每次變換面孔,就能施展不同流派的神通法門,讓我猜猜看,這一回又是什麽……”
這個時候,恰好離膺面目再次模糊,展現出之前曾經出現過的一張面孔。
“天雲聖法?”
果然,雲霧四化,鳥獸騰飛之中,罡鋒利刃再度襲來。
可是李柃料敵先機,輕松将其全部躲開,甚至帶着姚靈仙一起欺身靠近了離膺。
他向前踏出的這一步并未運用任何功法,而是結丹修士自帶的宇道能力,但因運用得巧妙,當真如同憑空穿梭,立刻就把兩人距離拉到了咫尺之間。
離膺吃了一驚,面目再換。
“這回是仙人指了?”
李柃身影虛化,如同鬼魅般穿梭到了離膺的身後。
“沒用的,我已經看穿你的招數,除非你把從那裏獲得的道果和法寶也祭出來,否則沒有任何機會的。”
離膺大驚之中,果然掐指一刺,但還未等力道用盡,就被李柃撇到了旁邊去。
由于李柃出手時機巧妙,區區數年法力就撼動了數百年份的修爲力道,當真應了那句話,四兩撥千斤。
在這妙至毫巅的一擊之中,暗香浮動,神思紛擾。
迷神香催發之間,離膺思緒混亂,喜怒哀樂不停浮現出來。
頓時間,整個人都似陷入了一種渾渾噩噩的暈迷之中。
李柃伸手搭在了離膺肩膀上,隻要再輕輕一削,就能輕易把對方頭顱都摘下來。
以離膺如今的思想,取向,将來極爲容易入魔,成爲真正的禍害。
但畢竟是自己辛苦教養百餘年,寄以了厚望,授予了真傳的弟子。
事到臨頭,他卻又還是沒能下得了這個手。
于是,他也隻能輕輕一歎,如同點到爲止般退了回去。
“離膺,好自爲之吧。”
離膺清醒過來,看着師尊和弟子一同遠去的身影,不禁潸然淚下。
“師尊……”
他口中呢喃,伸了伸手,但卻還是隻能頹然放下。
……
“師祖。”
感受到離膺氣機的停滞,姚靈仙大急,不由叫了一聲。
“忘了你師尊吧,他已經無法回頭,你卻還有大把前程未來,沒有必要跟他一起葬送。”
李柃冷然說道。
“若你舍不得他許諾給你的東西,大可不必,因爲你根本不知道,如今你的師尊已經變成什麽模樣。”
姚靈仙道:“我并非貪戀他所許諾的前程,隻是不明白,你若要帶我走,爲何不幹脆連他一起……”
李柃聞言,輕輕歎了一聲,但卻沒有再說什麽。
姚靈仙急道:“以你實力,分明有機會制服他,強制帶回的!
這次可說是唯一的機會了,等将來他修煉有成,或者隐遁潛藏,沒有那麽容易找到的!”
“糊塗,一個人若心不在宗門,就算帶回,又有什麽用?
至于你,你不一樣,你還有得救,所以我要把你帶回去……”
就在這時,遠方的天際飛來一道遁光。
李柃目光被其吸引過去,卻從當中感受到了一股屬于真正強者所散發出來的凜然之氣。
“不好,那是霍邏,神龍教的大長老!”
姚靈仙突然想起來,這次自己師徒來到此地,不是遊山玩水,而是等人的。
“神龍教大長老,霍邏?”李柃疑惑說道。
姚靈仙急忙道:“師祖,這人是結丹境的頂尖高手,與我們約在此間相見,準備通過神龍教的渠道去往巨州的!
此前忘了告訴你了,也沒有想到他會這麽快趕過來!”
他心中是真的急了,霍邏實力不凡,若他出現,勢必橫生枝節。
到時候,恐怕就連自己這位師祖都……
但這時候,霍邏似乎也已發現飛在空中的李柃和姚靈仙,降了下來。“道友請留步,你是何方神聖,爲何帶着我教中人?”
他隔着許遠就感受到了李柃和姚靈仙的氣息,突然意識到,李柃可能是香道中人,因爲香道中人修煉聞香生息訣,身上那股氣靈蘊轉化芳香,氣機是非常特殊的。
而姚靈仙和香道淵源極深,也的确有可能被香道高手找上門。
他隻看一眼,就大緻明白了,試探問道:“閣下可是北海大名鼎鼎的李真人?”
趙崆登基之後,爲表彰一些有功之臣,以及拉攏海外散修,也曾标志性的冊封一衆護國真人。
其中李柃因朱利生和傳香道之故,又是玄辛國驸馬,趙崆母族前輩高人,也在這一冊封名單之列。
故此,李柃往來玄洲,其實也是擁有着受到官方正式認可和身份,天然就是正道大佬,有德真仙的。
除非哪一天玄辛貴族失勢了,甚至要跟北海開戰了,才會收回這種身份。
神龍教作爲要跟大乾作對的草莽勢力,自然也會對官方的一些公文,冊封有所研究,再加上姚靈仙和聞香教的緣故,知道李柃毫不爲奇。
李柃也不否認,點了點頭,道:“大名鼎鼎不敢當,但我的确正是李柃。”
霍邏忙拱手道:“在下神龍教霍邏,久仰久仰。”
李柃心道:“你若知道莊東王的事情,你就不是久仰,而是要打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