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處地方，曾經被人用破碎虛空的力量轟擊過啊！”
李柃等人走在一片殘垣斷壁之間，明明距離内苑已經很近，反而失去了方向。
此刻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不計其數的扭曲路徑，通往未知的所在。
尋迹過去，有的是内部凹陷所形成的宇道空洞，有的是連接着外域虛空的混沌之所，有些則和仙府之中其他庭園别院相連。
于是李柃等人便看着那道作爲路标的煙柱忽遠忽近，不停出現在不同方向。
這混淆了衆人的方向感，知時識地的神通本領都似失去了作用。
然而經過不斷排查，衆人還是一步步接近最終的目的地。
這種支離破碎的空間結構看似雜亂，但其實有明顯規律可循，最重要的一點便是交戰中心遭受到的破壞較大，形成的空洞較小，有的甚至幹脆一片虛無，常人難以涉足。
稍遠的地方，則是保持着更爲完整的結構。
除此之外，那些虛空裂縫也有其蔓延方向，找到多條裂縫，往往便能倒推至遭受攻擊的原點，然後順着它們的分布規律找到通往内苑的道路。
由此，遠近内外，得以分辨清楚。
在這過程中，衆人行經宮廷，發現了一些不同尋常之物。
在一座破敗的殘迹面前，李柃停了下來，看着斷了半截的巨大浮雕若有所思。
“夫君，你在看什麽？”
慕青絲一路上緊随其後，跟着警戒，精神也有些疲憊，見狀稍稍轉移了注意。
當她把目光落在前方的時候，卻是爲之一愣：“這好像是些記錄生活的碑文，難道是凡民所作？”
李柃道：“不錯，隻有凡民百姓才有這種藝術創作的形式，修士即便偶有喜歡雕刻，甚至以雕刻入道者，也多是以随心感悟爲主。”
安慶龍訝然看了看李柃，他是個五十多歲的修士，在結丹之中稱得上是個孩子，平常以海盜身份四處漂泊流浪，也沒有什麽機會靜下心來了解這些。
李柃猜測道：“此間浮雕多以物阜民豐爲主題，歌頌此間統治者，你們看這邊，一群人正在舉行隆重慶典，旁邊有六畜犧牲，外圍還有車駕停駐，各色儀仗，服飾井然有序……”
安慶龍納悶道：“這又能說明什麽？”
李柃道：“這說明此間已經發展出了一定人口，甚至還形成了王公貴族的階層，若非如此，不會勞師動衆搞這些東西。
你們注意到了沒有，這種浮雕是記實風格的叙事載體，凡民們希望通過它将重要慶典的場面記錄下來，留待後人觀看，所以創作内容應該不是虛構，即便在細節有所修飾，也是要依據現場情況而定。
由此可知，此間雖然隻是個小國寡民的所在，但也得上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了。”
羅經緯聽懂了李柃的意思：“李長老是想說，這座洞天适合居住，是有潛力發展成爲世外桃源的所在！”
李柃道：“不錯，當今之世，世外洞天雖然不少，但大部分都掌握在頂尖勢力之手，此間的主人，一位化神大能，即便在強者如雲的中古時代，也稱得上是頂尖人物了，完全有能力庇護一方。”
衆人聞言，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順着斷壁繼續往前，衆人果然見到一些類似城市遺址的所在。
雖然它經曆浩劫，被虛空巨淵所吞噬，但還是有蛛絲馬迹顯露出來。
方才所見的半面浮雕，還有如今見到的城市遺址皆是證據。
“這裏應該是原來處在仙宮東面的城市區，幾座城池環繞仙山而建，但基本上都已經毀滅。”
李柃回憶了一下夢中照見的場面，帶着幾分猜測道。
安慶龍心直口快道：“那還真是白高興了，慶典再隆重，也擋不住妖魔。”
羅經緯道：“那倒也是，他們舉辦典禮，應是爲了慶賀與取悅……曾經生活在這裏的人民，一定是把這座世外桃源當成全部，仙府的掌控者也是在世真神吧？”
李柃道：“我曾遍閱典籍，發現中古時代塵世紛亂，大能橫行，普通生靈甚至低階修士都是沒有立錐之地的，唯有築基以上方可在世間行走。”
羅經緯和安慶龍聞言一愣：“這怎麽說？”
李柃道：“當時沒有因果劫數，也沒有所謂的正邪仙魔，修士随心所欲，橫行無忌，随便來個兩人鬥法交戰，也能在短時間内造成極大破壞，徹底摧毀凡民生活的根基。
而且當時是修仙大世，有成者的數量比當今時代多出不知多少倍，正是所謂大能滿地走，強者不如狗！
試想想，普通人若非進入到這種世外桃源，爲大能高手所庇護，又怎麽生存得下去？”
“嗯？也是……”
明确了這一點之後，衆人再度前行，看着滿目瘡痍的破敗廢墟場景，愈發的感覺諷刺。
這些世外桃源之人把一切生存和發展的根基都寄托在了大能高手身上，最終卻還是沒能逃脫大能殒落，仙府破敗的結局。
“這世間，争鬥才是永恒，哪有什麽真正的桃源？”
……
悠悠歲月，光陰流轉。
無名屍已經躺在這裏不知多少年，安靜得如同一塊石像。
然而，随着時間的漸漸推移，外界晝夜交替，似乎有神秘的力量開始影響到了此間，它的手指微曲，顫動了一下。
長久沉寂之後，如同煙霧彌漫的缥缈黑影在其中升起。
一層朦胧的黑影無聲坐起，像是長久沉眠的人終于蘇醒，緩緩立了起來。
無名屍依舊躺在那裏，那影子卻開始在周圍走動。
它先是在躺屍處的院中走動了幾圈，進而漂浮而起，向外移動而去。
随着這道影子的離開，周遭環境微變，似乎蒙上了一層厚厚的塵埃。
這模樣，倒是和李柃等人此前所見的破敗庭園沒有什麽兩樣了。
隻有在這時候，它才顯現出了幾分光陰歲月侵襲的痕迹。
然而與此同時，黑影所在之處，如有一層肉眼無法察見的靈光照耀，又似法域鋪展，神秘力量湧現。
破敗荒蕪的庭院開始如同時光倒流般飛快變化。
枯藤老樹倒回，殘垣斷壁恢複，甚至就連支離破碎的虛空都開始歸于正常。
這種狀态隻是持續了幾息。
随着黑影離開，一切又正向流動，重新向着破敗荒蕪而去。
隻不過，原本空無一物的庭園，似乎多出了什麽。
那是一道道朦胧的身影，如同處在不同的時空，正在跨越壁障，降臨此間。
……
“怎麽感覺有些不對，魔氣變得濃重了？”
正當無名屍上的黑影起身離開，在附近庭園走動的時候，李柃似有所察，向着旁邊某個方向看了一眼。
隻見深深的虛空裂縫橫亘眼前，把洞天世界和破碎虛空處的空洞分割開來，但是散布四周的香魄和靈蘊卻是難以阻隔的——即便被眼前的虛空阻隔了，周圍蜂巢狀的四通八達的裂隙還是能夠将其傳遞過來。
突然，李柃感覺此前一直萦繞在鼻尖的屍臭味猛的變濃。
似乎方才有什麽東西推動着一具死去多時的屍體走了過去，行經各處，散出臭味。
有那麽一瞬，李柃甚至覺得是那無名屍起來，走到了隔壁的某個虛空巢房。
“那是什麽？”
他驚疑不定的向那個方向看了一眼，面上露出幾分凝重之色。
“夫君，怎麽了？”慕青絲問道。
羅經緯和安慶龍也非常關注李柃這邊的動靜，都看了過來，旋即卻突然紛紛警戒：“有情況！”
前方塌了半邊的走廊上，肉眼可見連接着某個寬闊的荒原。
在那虛空通道的彼端，絲絲魔氣正從地面冒起，大地很快變得烏煙瘴氣。
黑霧之中，一道道猙獰扭曲的身影浮現，如同夜中才能行動的鬼靈，顯露出了可怖的一面。
“那些是……不好，走廊上有妖魔！”
事實是不但有妖魔，而且還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妖魔！
此處虛空紛亂，一條走廊上，埋伏着漫山遍野的魔影，粗粗看去，竟有十萬大軍！
“後邊也有，我們被包圍了！”
有随行的築基散修驚呼出聲。
雖然這些魔氣幻化的怪影看起來實力不強，但是數量太多了，彼此氣機交融，連接一體，看起來也極爲可怕。
李柃緊皺着眉頭，感覺此前聞到的屍臭味連同着魔氣特有的香魄靈蘊結合在一起了。
那一道道身影，都是某種靈蘊混合了魔氣所變化。
當中甚至可能還混雜着進入此間之前所見過的神秘陰靈。
當漫山遍野的魔影大軍一起湧來之時，周圍氣霧都仿佛沸騰起來，波濤滾滾，散發出駭人的氣勢。
好在衆人一直都焚燃拒邪香，當下撮土爲台，遍插靈香，在周圍形成了穩妥的保護。
這是吸取之前的教訓，率先防範那些看不見的神秘陰靈。
至于那些看得見的，就好辦多了。
安慶龍怒吼一聲，身上雷光爆閃，整個人都如同雷電光球沖了出去。
轟隆！
巨雷炸響，霧氣散開，成百上千魔影被擊潰。
羅經緯，衆修士也紛紛出手，各自以水火雷電不同的法術進行攻擊，很快就發現，這些都是沒有血肉之軀的陰靈鬼祟之流，它們以陰煞煉體，鑄就真形，但本質上仍然還是某種精神意念的殘餘，隻要打破了陰煞形成的外殼，内裏的神魂異常脆弱。
尤其是雷電，火焰兩種對陰魂有着特殊傷害效果的力量，對付起這種連魂魄都稱不上，隻能稱之爲靈的事物，更是事半功倍。
成千上萬魔影崩潰瓦解。更讓衆人欣喜的是，它們在靠近到一定程度之後，如同被牆壁抵擋住，根本就過不來，威脅不到自己。
而在李柃的感應之中，絲絲魔氣帶着惡臭侵襲，結果被焚燃拒邪香所形成的香魄氣場抵擋在外。
“拒邪香對付它果真有奇效，竟然連混合了魔氣的屍臭都能抵擋！”
當下施展香神觀想法，一個撐着紙傘，青春靓麗的盛裝少女身影浮現。
她于虛空漂浮，催運力量，無形香魄衆妙化香訣的催動源源不斷生出，甚至在空中都照映出了顯眼的靈光。
李柃将風靈蝶祭了出來，拳頭大小的光團幻化出一隻半透明的晶瑩風蝶身影，流風四溢之種，柔軟的光翼扇動。
呼！
香魄散發，周遭一切魔影和陰靈鬼祟都似陷入泥淖，絲毫動彈不得。
慢慢的，靈光侵入，竟将其中較爲弱小的魔影直接消蝕了。
在李柃出手過程中，其他人也斬殺了不少魔影，漸漸發現較爲強大的幾隻，至少也有築基中後期實力。
這種魔影已經可以抵擋拒邪香的直接侵害了，甚至借着陰煞堅實，試圖闖過拒邪香形成的屏障，進來攻擊衆人。
但是衆人并非除了拒邪香就再無其他手段，還是得以成功将其斬殺。
又過了一段時間，安慶龍大吼出聲，拳頭帶着雷光轟在最後一隻築基魔影身上，轟然巨響之中，直接将其湮滅殆盡。
至此，十萬大軍灰飛煙滅。
可是衆人的警惕沒有絲毫消退，反而更盛了。
因爲周圍的黑色霧氣沒有散去，仍然還在彌漫。
李柃也聞到了一股奇異的惡臭在周遭徘徊，時遠時近。
“事情好像有些不對，我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羅經緯不愧是氣運所鍾的大海之子，竟然本能的察覺到了危險，但他沒有李柃那種超乎尋常的感知天賦，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它過來了！”李柃突然道。
衆人心情一緊，旋即便見，一個朦胧身影走了過來。
“嗯？隻有一個？”
大家都有些意外，和此前的十萬大軍相比起來，這形單影隻的朦胧身影着實不值一提，雖然對方身上陰煞濃郁，看起來極其堅實厚重的模樣，但料想也就是築基後期，大不了結丹境界的水準。
還未真正動手之前，暫時不好判斷其實力，但應該不會是什麽威脅。
“我來解決它！”安慶龍戰意正盛，主動請纓道。
此前他作戰英勇，擊潰了不少魔影，根本不覺得這種東西有多難對付。
“且慢！”李柃突然面色劇變，驚聲呼喝道，“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