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的母親也出現在了這一場詩歌頒獎典禮上。
柳青以她的名義開了一個公衆号,網名鄉村農婦,在上面發了一些關于農村的詩歌。
然後被這個頒獎典禮的組委會發現,評爲了年度十佳詩人。
那詩歌當然就是随手寫的,隻不過是善用了回車鍵而已。
比如說其中有一首兩千多字的長詩《割稻谷》,是這樣寫的:
“秋天來了,
稻子黃了,
我帶着鐮刀去稻田裏割稻子。
一刀,
一刀,
一刀,
一刀,
一刀,
一刀,
……”
那個“一刀”就重複了1000次,就用了1000次回車鍵,占據了2000多字裏面的2000個字。
然後這一首詩得到了高度的評價。
認爲這一千次的重複,一千次的回車,就是以一種很直觀的方式來表達割稻子的辛苦。
人就像機械一樣在農田裏面勞作,一次又一次的重複這樣的動作。
那麽的枯燥無聊,那麽的辛苦。
就是讀一遍這樣的詩,都覺得特别的枯燥無聊以及辛苦,更不用說在田地裏幹活的人了。
所以,這首詩歌寫得特别的厲害。
——衆所周知,歌手比賽考驗的不是歌手的唱功,而是那些評委們的褒義詞儲備量。
詩歌選獎也差不多。
決定一首詩歌好不好的,不在于那詩歌本身,而在于評論那首詩歌的評論家水平高不高。
柳青以他母親爲名寫的詩歌,就有幸遇上了一位高水平的評論家,以很特别的觀點來評論了她的幾首詩歌,這使得他母親出現在這個頒獎典禮上,都沒有人覺得是浩然文化公司塞的人。
這也是挺迷的一件事情。
這可是10萬塊獎金。
不隻是他母親來了,他父親也跟着來了。
反正現在也沒什麽事情,兩口子出來溜達一下也可以。
能夠來大城市見一見世面,還能夠拿到10萬塊獎金,這不也挺美的嗎?
兒子出息了,他們兩口子也還是挺欣慰的。
辛苦了半輩子,自己沒有辦法改變那種讓人絕望的命運,可是他們的兒子做到了。
以前吃過那麽多苦,以後終于可以享一享福了。
不過他們的享福也挺簡單的,沒有什麽豪宅大别墅的想法,就是能夠有一座不漏雨的房子,天天都能夠吃得上肉,生病了有錢去治。
那就是非常非常的幸福了。
外人都不知道那個奪得年度十佳詩人稱号的鄉村農婦就是浩然文化公司總監的母親。
不過公司裏面還是有幾個知道的。
姜離就知道。
她還接待了柳青的父母。
柳青的父母就是農民,不折不扣的農民。
一眼就能夠看得出來他們都是農民。
這倒也沒有什麽。
姜離不認爲自己對農民有什麽樣的歧視。
隻是看着柳青的父親,也才50歲左右,頭發就已經秃到腦袋頂上了。
心裏不由得想着:“看起來柳青掉頭發這個毛病還是遺傳的,他父親的現在就是他的未來。如果他生個孩子的話,也有很大的概率會遺傳下來,那可就太難看了。”
秃頭當然不好看。
雖然秃頭對身體好像沒有什麽影響,但是頭發少了很多,确實影響觀瞻。
在影響觀瞻這方面,秃頭大概也就僅次于白癜風了。
這兩者倒也有一些相似之處。
一個是治不好,另外一個是會遺傳。
然後對身體好像也沒有什麽特别的影響——也就是白癫瘋患者比較容易得皮膚癌一點。
雖然得這樣的病不是患者的錯,但是真的真的挺難看的。
看到柳青父親的秃頭,似乎就看到了柳青的未來,甚至還看到了柳青兒子的未來。
姜離心裏有了一些嘀咕。
不過轉念又想:“這跟我有什麽關系呢?我爲什麽要頭痛這個?”
這麽一想,本來有一些郁悶的心情又輕松了起來。
這一場頒獎典禮是浩然文化公司租了一個禮堂進行的,公司還全程都有錄制,弄得有點像那麽回事。
——到時候頒獎典禮的錄像會剪輯一下,然後再放到網上去。
這也是浩然文化公司作出來的善行,同時也是他們當初衆籌詩集時作出的承諾,等于是填當初挖下的坑。
隻不過沒有請什麽名人過來頒獎——這個太浪費錢了,完全沒有必要,還是将錢用在詩人身上好一點。
頒獎這件事情就是由方浩一個人來承擔的。
接受他的頒獎,那也就等于接受他在詩歌界的地位。
對于有些人來講,這當然是無所謂的,但是對于有些成名已久的詩人來講,向這麽一個庸俗的流量詩人低頭,實在是太恥辱了。
這感覺就好比蕭顫上台來給周截棍頒獎一樣,那就是一種羞辱。
可是,看在10萬塊錢的份上,那幾個成名已久的詩人也不得不接受那樣的羞辱,眉開眼笑的接下了他們的獎杯以及現金獎勵。
——他們早已經不是憤怒的詩人,早已經被歲月磨平了棱角。
當初那些憤怒憂郁的詩人,要不跟他們一樣被歲月磨平了棱角,要不就已經過早的離開了人世,要不就變成了流浪漢,要不就進入了精神病院。
一個人哪能憤怒憂郁一輩子呢?
最後還是要腳踏實地生活的。
沒有比10萬塊錢更讓人感覺到踏實的了。
如果有,那也就是10萬以上的錢。
他們不隻要眉開眼笑的接受頒獎,他們還要低眉順眼地誇贊方浩,表示讀過方浩的詩歌,表示欽佩方浩的爲人。
和方浩握手的時候,兩隻手緊拽着方浩的手都不舍得放開。
這跟他們内心的沖動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個人必須要讨好啊!
誰都知道他是浩然文化公司幕後的老闆,也是這個詩歌基金會的控制者。
這個詩歌基金會可是每年都會發出100萬現金獎勵給詩人的。
又沒有規定說今年的十佳詩人就不能夠參加明年十佳詩人的評選。
讨好了這一位,說不定明年又能夠拿到10萬塊獎金。
甚至每一年都可以拿到10萬塊獎金。
那豈不是美哉?
和一年10萬塊的獎金比起來,被一個流量詩人頒獎的恥辱,又算得了什麽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