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年飯一共做了十二個菜，寓意就是月月紅，而且除了尖椒炒臘肉、冬筍炒腰花這樣的半素菜，就再沒有一個素的，全是葷菜。
倒不是因爲農村人生活水平太好，有充足的肉吃，而是因爲平時他們吃肉吃的少，所以不管是這一頓年飯吃多少肉，身體都能夠承受得住。
平時誰家舍得這樣奢侈的吃啊？
也就是過年這一頓可以放肆一下。
當然這麽多菜也不是這一頓就吃光，那是不可能的，剩下來的菜會吃幾天的時間。
這邊也沒有過年吃餃子的習俗。
還沒到中午12:00的時候就開始吃飯，餐桌就擺在堂屋裏面，吃飯之前先關上了大門，再點上香燭，擺上碗筷和酒，敬了家神——也就是祖先。
在堂屋裏面靠近門口的地方放了一挂鞭炮，噼裏啪啦一頓亂響，頓時硝煙彌漫，味道嗆人得很。
好在後門還是開着的，可以讓那硝煙慢慢的散去。
方浩一直都弄不明白，爲什麽要在屋子裏面放鞭炮，實在是太嗆人了，而且還有着一定的危險。
可是從他記事起就是這樣過的，好像是說這樣關起門來放鞭炮就不至于讓福氣外流。
後門打開，前門關上，大概就是一個有進無出的意思。
反正就是封建迷信那一套。
鞭炮過後，嗆人的硝煙都沒有來得及散去，就開始對着祖先排位磕頭。
下跪磕頭的時候還會禱告。
可以說出聲，也可以不說出聲。
比如，方母的禱告詞就念出來了：
“求嗲嗲娭毑（爺爺奶奶）保佑浩子發财，明年順利的結婚生孩子。”
方父念念叨叨：
“求嗲嗲娭毑保佑一家人平平安安。”
方浩也有禱告，不過沒有說出來。
靈不靈不知道，反正也不花錢。
葉雯雯看着這一家子依次向祖先磕頭，突然有一些尴尬，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也過去磕一下頭。
去吧，沒名沒份的也不适合，他們畢竟還沒有結婚。
不去吧，又顯得自己像個外人一樣。
不過終究還是沒有去。
如果有人叫她過去，她也不會拒絕，沒有人叫她，她也沒有道理傻乎乎的去給别人的祖先下跪磕頭。
正是開始吃飯的時候，屋子裏面的硝煙也散得差不多了，倒是沒有了那麽的難以忍受。
方浩高中畢業之後就出去打工，在那之後再沒有過年回來過，這是第一次回家過年，全家人一起吃團年飯。
吃飯的時候，葉雯雯又得到了方浩父母的一頓誇贊，原因當然是她做的年飯味道很好。
雖然葉雯雯不是專業的廚師，不過也經常看着教學視頻學着做，領悟能力也挺強的，長時間的積累下來，手藝确實挺不錯的。
她不是很聽得懂那些誇張，但是也知道是在誇贊自己，帶着微笑聽着，有時候謙虛幾句，心中還是比較歡喜的。
在這個家庭中，她就是一個外人，但是她很想融入到這個家庭裏面，她也在努力的嘗試，盡量的不把自己當做一個外人。
吃完飯後，又不顧勸阻，和方母一起收拾碗筷。
吃完飯後大門就打開了，徹底的散去屋子裏面的硝煙。
方浩和他父親走到了外面呼吸新鮮的空氣，他父親對他說道：“你找的這個媳婦兒挺好的。”
方父掌握的詞彙量不夠多，拍不出彩虹屁，隻能如此簡單的表達自己的想法。
作爲父母的，對兒媳婦漂亮不漂亮并不是那麽的在意，在意的是人品行不行。
當然，漂亮一點更好，至少在鄰舍面前有面子。
葉雯雯的表現，還是讓他們很滿意的。
“是挺不錯的。”方浩也點頭。
“你見過她那邊的家長了嗎？好不好說話？”方父問道。
“額，見過兩次，還挺好說話的。”方浩道。
“她那邊……”方父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出了最擔心的問題，“彩禮要的多不多？”
“彩禮？”
方浩愣了一下，搖頭：“沒說過這件事情。”
“這個你怎麽都不問清楚？問清楚了才好做準備，該存的存，該借的借。”方父急了，“要是人家要很高的彩禮，你這邊一點準備都沒有，到時候結不了婚怎麽辦？”
在村子裏，他可是沒少見因爲彩禮問題被拆開的。
上了年紀的人，最關注的就是現實的問題。
通俗一點來說，就是錢的問題。
本來蓋了房子之後手上還剩下一些錢，超過了這一片相親市場的均價，他們有着一定的底氣。
可是，看到葉雯雯的第一眼，就沒有那樣的底氣了——因爲葉雯雯長得很漂亮。
現在發現葉雯雯不隻是長得漂亮，性格也好，還做得一手好飯菜，聽說還是本科生，那就更沒有底氣了。
便宜無好貨，好貨不便宜，這個道理他們還是懂得的。
這未來的兒媳婦太出色了，讓他們有了很大的壓力。
就算是葉雯雯自己不在乎，可是，她父母未必就會不在乎。
那個年代的人，誰沒有被現實鞭打過？誰又沒有在現實面前低下頭呢？
都說起要借錢了，可見方父心中是很沒有底氣的。
方浩撓了撓頭，說道：“應該沒有多大的問題吧？她父親死得早，她媽早些年就已經改嫁了，她現在就是自己一個人，彩禮不彩禮的，應該沒有那麽重要——那不就是左手交給右手嗎？”
“這樣啊？”
方父放下了心。
甚至還有那麽一點竊喜。
但是覺得這樣太不厚道，于是歎息了一聲，說道：“這孩子命挺苦的，難怪這麽懂事，你可要好好的對她。”
“那是那是。”方浩說道。
實際上還是有一些心虛。
主要是想到了和單柔的事情。
哪怕是給自己找再多的理由，他也能夠清楚的知道到自己就是一個渣男，而且還是一個不管在新社會還是舊社會都是不折不扣的渣男。
雖然葉雯雯好像已經接受了這樣的現實，但是也改變不了他自己渣的事實。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不隻是現在渣，還準備着未來繼續渣，甚至更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