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了惦念的事,閑暇之餘,錦延便會去看上幾眼。說來奇怪,她明明隻是紙上談兵,沒想到卻頗有天分。這些花花草草在她的手裏仿佛有無限的生機,綠的更翠顯風骨,紅的更豔愈嬌濃,連展念都沒料到自己的一個借口倒真是成全了錦延的這份天賦。
北洛的四季分明,體現在每個季節都格外的分明。仲夏時節,透藍的天空隻懸挂一個明晃晃的太陽,炙熱的空氣沒有一絲的風,除了那叫的歡快的知了,世間萬物都好像變的無精打采起來。
錦延來嵩林軒本是想提醒展念,這樣的天氣多半午後是有雷陣雨的,讓他提前做好準備。可能是晚上沒有睡好,她隻是在庑廊的涼塌上躺了躺等盞茶的功夫,竟一不小心睡着了。
展念端了涼茶出來,便看到已經睡着了的錦延。天氣這樣熱,雖是庑廊下也仍是熱浪滾滾,有心把她抱回裏屋睡又怕驚了好眠,任由她躺在這裏又怕中了暑氣。
想了一會兒,終是覺得無論怎麽做都似乎不太妥當,隻得歎息一聲,端了冰盆又拿了扇子坐在旁邊輕輕的扇着,聊勝于無吧。
這樣近在咫尺的她,比夢裏和畫中要鮮明深刻的多,展念嘴角彎彎,看着熟睡的人兒,他思緒萬千。
月餘的相處,讓他越發體會到了她的難能可貴。
明明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長大,卻又沒有驕矜之氣,明明生在爾虞我詐的帝王之家,卻又保留了恪純恪善,明明一副千嬌百媚之軀,卻自有一番風姿傲骨。
還有……他把身體稍稍往前挪了挪……
若是離得近了便有花香襲來,說不出是哪一種花香,卻又比哪一種都好聞,聞得多了,便會讓人上瘾,皇後,便是這樣上瘾的吧……
聽聞他們相識于南乾,隻是幾次相處便讓皇後甘願放棄王位權勢,費盡心機也要與之相守,以前他是不理解,如今倒是佩服皇後的果敢和魄力。
突然,天邊傳來一聲悶雷,驚天動地,也驚醒了睡夢中的錦延。
“展念,展念,快!快!暴雨馬上就來了,快把那些花兒挪到庑廊下面來!”醒來的錦延第一反應便是她那些“心肝寶貝”。
展念動作極快,隻是一個人畢竟力量有限,眼見大滴大滴的雨點已經落下,還有一半沒有搬完,錦延着急便沖出去要幫忙,卻被一隻有力的手拉了回來。
心急如焚之下,錦延忍不住埋怨,“展念,你好歹是個貴君,身邊連一個伺候的人都不留,倒像是我虐待你一樣!”
說完别人又想到自己,若不是太過小心翼翼,此時身邊怎麽會無人可用!
就在錦延後悔來後悔去的時候,大雨已是傾盆,展念也終于搬完最後一盆沖了回來。
渾身的展念像一隻落湯雞站在錦延面前,她本來是想笑的,隻是又看了兩眼後止不住臉卻悄悄的紅了。
夏季的衣着本就輕薄,此時濕了的衣衫貼在展念的身上,便隐約可見修長健碩的身軀。
她又忍不住開口埋怨,“展念,你,你快去換一身衣衫,你這身材太好,我看着别扭……”
看着十分不自在的錦延,展念心中泛起一圈圈的漣漪,有人臉皮薄,他臉皮厚些好了。
“陛下這話實在太不講理,我身材好也是錯了嗎?”
感覺到往自己身邊靠的更近一些的身軀,熱熱的帶着陌生的男子氣息,錦延突然就想落荒而逃了,隻是如今外面雨正下的酣暢,她要怎麽回去?隻能往廊柱旁靠了靠,看看能不能擋住這奇怪的氛圍。
廊柱那邊卻傳來低低的笑,“陛下怎麽不敢看我,怕我了嗎?”
錦延隻一味的看着外面的瓢潑大雨,嘴上卻兀自強撐,“我怎麽會怕你,我什麽沒見過!你這樣的,一般一般了。你這才六塊腹肌,八塊的我都見過!”
不知什麽時候對面的人已經近在咫尺,錦延感覺到這樣的靠近,一回頭,便對上了一雙晦暗不明的雙眸,那眼睛裏好似有個漩渦,再多看一會兒,怕是要被吸了進去。她連忙低頭,卻被展念抓着手放在了那一塊塊紋理分明的胸腹處。
“陛下,隔着衣服,你可能數錯了,我來教你如何數。”
饒是錦延如何強自鎮定,那手撫過的地方,讓她的指尖都在顫抖,“展念啊,你這樣不太好吧,你還要嫁人呢,你說幾塊兒就幾塊兒吧……”
對面的人卻突然生起氣來,“陛下,是你招惹的我,如今這麽快便要不負責任了嗎?!”
錦延猛然擡頭,眼睛裏充滿了困惑和不可置信,“我如何招惹你了?!”
“陛下,你不知道自己生的有多美嗎?你不知道自己的笑會蠱惑人心嗎?你不知道跟你在一起久了便會上瘾嗎?!”
錦延聽的呆住了,這這從哪裏說起,又到哪裏結束,我該找誰說理?!
隻是短短的思忖間,長長的羽睫撲扇在她的臉頰上,一個個試探性的啄吻落在她的面頰,唇畔。
不知何時,兩人已經緊緊的貼在了一起,她甚至能感覺到那處的渴望,她不是小女孩,她知道那代表了什麽,急切中,惶恐中,她脫口而出,“不可以!!”
“可以……”那聲音帶着蠱惑,帶着引導。
“真的不可以!”
“可以!我是你的貴君,我們在一起天經地義!”
此時此刻,錦延背靠廊柱,被圈的不能挪動半分,心中慌亂卻又無計可施,眼淚便止不住的往下流。
展念見了,心中亦是一慌,連忙松了臂膀,手忙腳亂的給錦延擦着眼淚,“陛下,我…我逗你玩呢,這不下雨太無聊了嘛……”
“啊?”錦延卻覺得這玩笑不僅不好玩,還十分吓人,“展念,你以後不要開這種玩笑,我快被你吓死了呢!”說完她推開展念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時的雨已經停了,展念沒有阻攔,望着那遠去的背影,心中默念,“哎…我還是心急了些。”
晚上,錦延窩在應啓懷裏一副心事重重,“應啓,你覺得我長的是不是特别美,美到人見人愛呢?”
這話問的,就算是事實也不好讓她太驕傲了,應啓本着“客觀公正”的原則做了一個認真的評價。
“古時,西施昭君能沉魚落雁,貂蟬楊妃能閉月羞花,阿延你,能做到哪個呢?”
錦延很認真的回想了一下她16年的人生經曆,十分肯定那是一樣都沒有啊!
應啓嘴角微彎繼續“評價”。
“善琴者優雅,善棋者睿智,善書者豁達,善畫者灑脫,這四藝,阿延你精通哪一項呢?”
錦延聽完把頭往應啓臂彎裏深深的埋了埋,說起這些她實在汗顔的很。
“你這樣一分析,我還真是普通又平凡呢。”
應啓嘴角又情不自禁的往上揚了揚,摸着錦延的頭誇贊到,“阿延你最大的優點就有自知之明啊……”
過了一會兒,錦延又問“那我笑起來是不是會蠱惑人心?”
這又是什麽問題?應啓擡起錦延的下巴,“那你笑一個我看看?”
錦延依言淺淺一笑,唇角微揚,梨渦隐現,芳香甘甜撲面而來,應啓眸色便深了幾分。
他一邊不甚在意的說着,這樣傻呼呼的笑若是能蠱惑人心,那這世間就妖孽叢生了,另一邊卻是将一個個熱切的吻落在耳畔、脖頸、香肩之上。
錦延聽了卻放下心來,看來定是展念騙了她,怎麽會是她招惹了他呢?那一定是個玩笑了!
又轉念一想,錦延推開應啓那不安分的嘴,質問道,“我既然又不美,還挺傻的,你爲何會愛我?”
應啓輕笑,“因爲我愛你,所以無論你怎樣在我心裏都是最好的。”
“不對啊,我問的就是你爲什麽愛我,不能用我的問題做你的答案!”
突然,錦延心中猛地一顫,她好像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事,一個答案出現在她的腦海。
展念…他…他…愛我……
她立時被這個答案吓住了,什麽時候,爲什麽會這樣?!
應啓察覺到錦延的古怪,卻仍不動聲色的将她納在懷裏,細細的安撫,“阿延,時候不早了,明日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快睡吧。”
錦延心神不定的閉上眼睛,心中默想,“我不能說,應啓會很生氣,星兒的事會再重演,就讓這個錯誤悄悄的發生,再悄悄的結束吧,我再不會見他了!”
次日一早應啓便喚來身邊的王随侍,“去,查一查這些時日陛下遇到了什麽人,做過了什麽事!事無巨細,通通報來!”
王随侍卻面有難色,他支支吾吾的回,“可是,陛下身邊的人嘴都很嚴,而且高手環繞,我們已經很久都近不了身了。”
應啓一向克己,從小接受的教育乃是君子之道,因而對屬下也是寬和仁善,這一次卻不管不顧的發了怒,随手一個茶杯砸了過去,“你們近不了,别人呢?!都是廢物嗎?我帶你們來做什麽!不惜代價,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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