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皇後的禁足終于解除了,在錦延的軟磨硬泡下,在應啓的信誓旦旦下,兩人終于一起攜手回了東華宮。
展念自錦延病好以後也再沒有出現過,偶爾在路上遇見,也是不痛不癢的打個招呼便過去了,連應啓都忍不住懷疑,莫非真的誤會了他?
日子又回到了以前那般,就這樣晃晃悠悠的,漫長的冬天終于結束了,春回大地,萬物複蘇,實在是個十分好的季節呢。
春日的陽光明媚卻溫和,曬在人的身上暖暖的,院子裏,一張單人軟榻上擠着兩個人。
應啓捏了捏錦延的腰間,“你最近是不是變胖了,爲何這軟榻躺起來這般擠呢?”
錦延不甘示弱也捏了捏應啓的腰間,哎呀,還是這般精壯結實,難道真的是我長胖了?
女人對長胖這種事總是十分介懷的,有了這個認知的錦延立即起身,捧着應啓的臉一本正經的“警告”他,“你以後不許再從南乾運好吃的過來了!明知道我對美食沒有抵抗力,你是不是準備把我養胖了好嫌棄我啊!”
對于錦延這般不按常理出牌的腦回路應啓早就習以爲常了,還能怎麽辦,隻能跟着一起沒常理呗。
“哎…我哪裏會嫌棄了,多長些肉,軟軟的,我更喜歡,最好再長得多一些,胖到别人都嫌棄你,隻有我稀罕你!”
看着應啓眼睛裏閃爍的小星星,錦延卻覺得這人一定又在戲弄自己,她揉着應啓的臉質問着,
“哼,你好過分,那你爲什麽不跟我一起胖!”
應啓卻一臉的嚴肅堅決否定,“不行,我胖了你就不喜歡我了。”
錦延停下自己的蹂躏行爲,奇怪的很,“爲什麽我胖了,你就還喜歡我,爲什麽你胖了,我就不喜歡你了。”
應啓拉了錦延的手柔柔一吻,“哎,自古以色侍人者,色衰而愛弛,愛弛則恩絕,我這也是沒辦法啊。”
錦延聽了哈哈大笑,摟着應啓在那白玉面龐上狠狠的親了幾口,“皇後乃鎮宮之寶,我定珍之,愛之,放在心上,哪怕歲月蒼老,仍是曆久彌新……”
這樣話實在是動聽的很,應啓聽了心情很好,側起身子将錦延摟在自己面前,看着這張如花容顔,就想到了他們相遇的那個春天。
我記得以前你追求我的時候還給我唱過情歌,念過情詩,如今追到手了,便再也沒聽到過了。
說起這個,錦延是有一肚子埋怨的,“我那般真心相對,挖空心思讨好你,你怎麽對我的!”
“我念詩,你嘲笑我,我做好吃的給你,你就回四個字一般一般,我跟你讀書你又嫌棄我。”
應啓覺得自己真是冤枉,他矜持一下不應該嗎?
“我哪裏是笑你,我那明明是心中歡喜!那一般一般是我的最高評價,還有你跟着我讀書,坐在對面的你怎麽會醒來卻睡在我的腿上的,你就沒想過嗎?不過你睡個覺竟然還流口水倒是着實出乎我的意料。”
原來竟是這樣嗎?聽了應啓的解釋,錦延再去回憶那些事情的時候,就有了不同的感覺。
不過還有一件事她十分不滿意,“那我打扮的漂漂亮亮給你看你卻轉身走掉又該怎麽解釋,害得人家傷心了好幾天!”
應啓眸色深沉的看着錦延,“你以後隻能在我面前打扮的那麽漂亮,我忍不住的事情,别人更忍不住,你明白嗎?”
錦延這才知道不是美人計沒有效果,而是對面的人太能裝了!哈哈,想到這個,錦延心中甜甜的,美美的,自然就十分聽話,“我知道了,那你要不要再聽我念首詩啊?”
“嗯,我想聽《桃夭》。”
院子裏飄蕩起悠揚婉轉的聲音,字字句句扣人心扉,沁人心脾。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
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
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應啓撫摸着錦延的頭發,心中暖暖,多麽好的詩,他們一定會如詩中那般子孫滿堂,齊心和睦,白首到老……
氣若蘭兮長不改,心若蘭兮終不移。
北洛的春天其實很短暫,仿佛隻是一眨眼的功夫,淺黃淺綠的世界已是綠樹成蔭,群芳争豔,暖暖的空氣中飄蕩着各中草的清香,花的芬芳,嗯,準确的來說,是蘭花的幽香。
嵩林軒
————————————
“展念啊,都這個時辰了,你還把翡翠蘭放在太陽底下養着,能開上幾個小骨朵,也算是奇迹了。”
“不過,算你有眼光,知道來找我,論起對花花草草的研究,這皇宮裏的禦用花匠全部加起來也比不上我!不過,我平日裏并不侍弄花草,你是如何得知的呢?”
陽光下錦延的臉很快被曬的微紅,展念心中感概,這世間真有書上說的那種冰肌玉膚,柔皙水潤的仿佛從未經曆過任何風霜日曬。
他輕輕歎口氣,自己這個借口似乎找的不太好,遂拉了錦延的皓腕把她放在庑廊下,這才慢慢道來,“以前在家中時偶而聽安平表姐說起,偏偏,我這記性又十分好,這種小事,貿然相求,陛下百忙之中仍肯施以援手,展念感激不盡!”
“無妨無妨,自己人,不用這般客氣!”
錦延朝展念擺擺手,看着這滿園的姹紫嫣紅,心中有種說不出的豔羨,“這都是你自己種的嗎?”
展念輕輕點頭,“花草樹木皆有情,你對它們好,它們便會努力生長,開出一朵朵嬌妍燦爛的花兒回報你。”
對此錦延是十分認同的,“那倒是,往日,這嵩林軒最是清冷孤寂,如今倒是有種熱熱鬧鬧的感覺呢,我雖對花草頗有研究,可自己卻從未親手種過一株半叢,倒是不如你啦……”
展念困惑,“陛下既是喜歡,爲何不去做呢?”
“你知道我小的時候睡前故事是什麽嗎?”錦延輕輕的一笑,似是無奈又似是驕傲。
“别的小娃娃在聽小白兔,小花貓的故事時,我從三歲起,便已經開始聽《帝王傳》和《九州史》了,一直聽到我再不需要别人哄着睡覺,我聽了太多的千古一帝,蓋世明君,我也聽了太多的亡國暴君,誤國昏君。”
“曆史上有的皇帝沉溺于做木匠,有的皇帝迷戀唱戲,有的皇帝縱情詩詞歌賦,母帝告訴我,這些喜好,本沒有錯,然他們的責任是當好皇帝,這些喜好也就成了玩物喪志,事實上,他們也的确因此落得個山河破碎,國破家亡的下場。“
“所以,你該明白,雖然喜歡,但這卻是我不能做的事情。你相信嗎?這北洛皇宮如此廣袤,卻沒有一寸是能讓我侍花弄草的地方。”
展念聽了,低頭沉默了一下,他那微黯的眼神錦延自是看不見的,待他再次擡起頭來時,又是陽光般的笑臉,“陛下,我卻覺得凡事不能一概而論,康乾大帝酷愛書法,一手館閣體寫的人人稱贊,這也并不影響他成爲一代明君,可見,隻要心懷天下,業餘時間做些自己喜歡的事情也着實不算什麽。”
人與人之間就是這般奇妙,有的時候你說上千言萬語别人都可能記不住一句,有的時候湊巧說了那麽一句,卻能讓人銘感于心,錦延第一次認真的看了面前的少年,朗朗若朝陽出岫,青青如百卉萌動,的确值得她費心思給他覓一個錦繡良緣。
“你倒是會說話的很,隻是我今天栽上一棵小苗,轉身母帝便會派人來拔掉,算了算了,我又何必費這功夫。”
展念卻有自己的看法,“陛下,那是以前,太女帝怕您年少心性不定,誤入歧途,如今陛下已承大位,自是知道輕重緩急,太女帝也不會如此嚴苛,不信,您在我這邊試試?”
錦延微微垂眸并不言語,再擡頭時她狠狠的瞪着展念,義正言辭的聲明“展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這一畝三分地也是我的,是我的!還有,朕不是三歲小孩!又豈會被你三言兩語改了志向,你記住,朕是要當萬古明君的!”
說完這些,仿佛還不能準确表達自己的心志,錦延又白了展念一眼再不與他說話。
她轉身信步走到了那盆翡翠蘭的面前,一邊細細的爲它培了一層新土,一邊自言自語“蘭花一般都是不能接受強光照射的,日常養護翡翠蘭的時候把它放在通風的陰涼處就可以了,當然,若是個有心的,最好是每天給它幾個時辰的散光照射,這樣可以補充養分,助其開花。”
“切記切記!千萬不能放在太陽下直接暴曬,尤其是如今這樣的時節!這麽珍貴的品種被養的枯黃幹瘦,無精打采的,某些人還真是暴殄天物!”
說了半天,錦延發現展念仍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沒有一點反應,忍不住朝他大吼,“展念!你聽到了沒!記住了沒!”
這就是傳說中的口是心非嗎?展念低頭一笑,頻頻點頭,“嗯嗯,記住了,記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