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慕容承想過,要名正言順的站在這紫極大殿之上會很難,卻不料竟然會這麽難!
本以爲衆人聽了精心準備的故事,會感激涕零的圍繞在他的身邊,将其奉若拯救北洛的神明,誰知衆人在哭天搶地很是熱鬧了一番後,首先想到的是錦殊,一個連話都說不利索的三歲小女娃!!!
此時,慕容承站在滿朝文武面前,聽他們說着當務之急,聽他們說着萬不得已,聽他們說着爲今之計三天了,對策商量來商量去,始終沒有一個聲音說他慕容承可堪大任,而他的耐性也在期盼中完全用光了!
回身望着近在咫尺的高台禦座,慕容承不再猶豫,一步一步,在人聲嘈雜的環境裏,硬是走出了铿锵有力的步調。既然沒有人想到他,那麽就直接來宣布一下好了!
“肅靜!”
乍起的一聲沉喝,使大殿之中的人很快将目光集中到了高台之上,數個聲音随即交頭接耳起來,這是要幹什麽?
慕容承看着那鎏金寶座,有心坐在上面來欣賞一下衆人大驚失色的精彩表情,但他的手堪堪撫上椅背,下面就有人跳出來警告:“慕容郡馬,慎言慎行!”
慕容承的手下意識便縮了回來,他轉頭望去,待對上衆人驚詫、憤怒、嘲諷的各種凝視後,心底陡然升起了一股強烈的欲望,今日就讓你們瞧瞧我敢不敢!
衆目睽睽下,他真的坐了上去,那一瞬間,所有反對的聲音和表情都倏忽遠去,隻剩下睥睨天下的無上榮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暢快的的大笑以後,慕容承轉而一凜,“諸位所見,即我所想!與其把江山社稷交給一個小女娃,何不直接交到我慕容的手裏?”
“我自然也知道你們并不會心服口服,不過沒關系,能不能走出這紫極殿就要看各位的表現了。”
“當初展皇後隻是殺了三個人,便讓你們俯首帖耳,我若是殺三十個、三百個呢?或者幹脆将你們全殺了,一了百了!”
“呵呵.到那時候,總不會再有人跳出來說反對吧!”
慕容承的一席話如凜冽的風刀在紫極殿回旋刮過,衆人激憤之下,立刻便有人跳出來厲聲斥責:“你敢?!不過是一個郡馬,也敢在此口出狂言?!也不怕大風閃了你的舌頭!”
“更何況,我等皆是國之肱骨,維系着北洛的國運根基,即便女帝臨朝都不敢有你這般狂妄的口氣!豎子小人,狼子野心,誰給的膽子讓你在這裏狺狺狂吠!”
一番話聽下來,寶座上的慕容承青筋暴起、滿面通紅,不僅僅是因爲這些人用極端刻薄的字眼罵了他,更是因爲這些人所表現出的偏見和傲慢!
他已經将話說的很明白,他就要謀了這錦氏江山,就是要做這亂世中的王者,而這些人激憤之餘并沒有因此恐慌和畏懼,更多的竟是鄙夷和嘲諷,是覺得他慕容承不配,還是覺得他慕容承沒有這個本事?!
他騰的從寶座上站了起來,急速向前走了幾步,指着站在大殿前三排的人厲聲道:“把這些人即刻拉出去砍了!”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這時候的文武百官在朝堂上的站位都是按照官職和爵位的大小排序,能屹立在前三排的人又豈是庸庸之輩?
一直閉目養神的甯國公也在此時睜開了雙眼,她拄着仙鶴拐杖顫顫巍巍的向前走了幾步,年近八十的她身形雖然已經佝偻,但投向高台上的目光卻是明澈犀利。
“小橙子,你還記得小時候我給你的橙子嗎?”
慕容承聞言頓時不自在起來。五歲那年他去甯國公做客,一群孩子玩鬧的渴了,丫鬟們便端來了水果茶點,其中有一盤便是黃澄澄的橙子。
本來也不是什麽稀罕之物,可古語有言,不患寡而患不均,在場七個孩子,那盤子裏卻隻有六個,當别人都搶了一個在手裏,隻有他沒有的時候,年紀尚幼的他依然覺得失了天大的面子!
他自幼家教甚嚴,當然做不出哭鬧撒潑的事情,于是便主動站到了甯國公的面前,言辭侃侃。
夫子教我讀《詩經》的時候,曾經教誨我說,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這是要我有一顆感恩的心。
今日我來府中做客,受到您無微不至的照拂,我的心中感激不盡,雖然能力有限,但是也想盡力回報一二,給您揉揉肩膀,您看可好?
甯國公自然是喜笑顔開,拉着他的手直誇有禮貼心,當然也不忘了贈些金銀玉石來表達喜愛之情。而他當然是千方百計的婉拒,在推卻不過的時候提出隻要一個橙子來作爲獎勵。
别人都不理解,他的心裏卻暗自不屑,慕容家的孩子是那種眼皮子淺的人嗎?他缺的是幾塊價值不菲的石頭嗎?
不!他要的是慕容家的顔面!
甯國公盯着慕容承,見他目光微縮,才繼續問道:“小橙子,那時你才五歲,尚且知道欲取之、先予之,尚且知道得木桃、報瓊瑤,那麽現在呢?你還知道嗎?”
“且不論數百年前慕容家的那些恩恩怨怨,也不論慕容家當年做了那樣的事情,怎麽依然在一代代女帝的眼皮子底下安享着富貴太平,這些都是誰給予的,你們又報了什麽?”
“今天我們就來論一論,你慕容承爲這北洛做過什麽,有什麽資格坐在這寶座之上,又有什麽本領讓這文武百官聽你的号令?”
“就憑你一言不合便要殺人嗎?就憑你身邊站着的幾個拿刀的侍衛嗎?”
“北洛子民千千萬,你有本事把他們全殺了嗎?!”
“哼!”
仙鶴拐杖有節奏的敲擊在地闆之上,發出“咚咚咚”的沉悶響聲,甯國公指着高台之上的人,肅然提醒。
“慕容承,你的承,承襲的是慕容家,不是錦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