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洛增兵二十萬,雖然立刻遏制了烏柔的洶湧蔓延,但是卻并沒有讓其知難而退,尤其是得知北洛皇後親自領兵之時,烏柔王更是孤注一擲壓上了舉國之兵,誓要在戰場上拼個你死我活。
剛開始雙方還能從容不迫的你來我往,到了後來便是赤紅着雙眼的絞殺收割。夕陽西下,每每站在城樓上看這漫天血色,都讓手裏的傷亡戰報越加觸目驚心、頭皮發麻。
一直到了二月中,北洛在淩雲關伏擊并殲滅了烏柔的右翼主力,景康帝也趁此強力清剿了以美黎公主爲首的僞朝廷和太後黨餘孽,至此以後,烏柔元氣大損,在北洛和北秦的合力對抗下,失地寸寸收複,形勢日漸轉明。
這樣的消息傳到錦華宮後,錦延的唇角終于露出了一抹久違的笑意,旁邊的安平郡主見了,抿嘴輕笑調侃道:“哎呦,這回能把心放肚子裏了吧,你若是早點寫這封情書過去,說不定這局勢早就扭危爲安了呢。”
“不要胡說!”錦延嗔了安平一眼,“這是北洛和北秦幾十萬将士浴血奮戰的結果,跟我的信有什麽關系?而且,那也不是情書,隻是一封十分普通的家書,雞毛蒜皮的事情,沒有擾到前線軍務已是幸事。”
“嗯嗯嗯。”安平點着頭敷衍,“你說的對,畢竟你寫的那些‘鳥蛋還是一顆鳥蛋,天氣很冷大家都在添加衣物,阿殊讓你早點回來’這些事情跟幾十萬大軍的确沒有一絲絲的關系。也隻是會.”
“哈哈.”她捅了捅錦延的腰肢,“也隻是會讓一個人夜不能寐,恨不能插翅而回罷了。”
錦延面色一僵,狠狠的瞪了安平一眼,“又在胡言亂語!軍國大事豈能兒戲?我讓你進宮,是協理政事,你瞧瞧你這個樣子”
她把安平往旁邊推了推,“一點正形都沒有,離我遠一點。還有,以後我睡覺的時候,不許進來,更不許偷看我的東西!”
錦延越是這般嫌棄,安平越是如同沒了骨頭一般,靠在她的身上委委屈屈辯解,“我哪裏知道你會将一封情書就那樣堂而皇之的攤在案幾上,我眼睛這麽好,又是個老實人,想假裝看不到都難啊.”
“不是情書,不是情書!”錦延再次着重強調,并點着安平的腦袋威脅,“我最後說一遍,那不是情書!你若是還記不住,我就罰你抄三百遍!”
“什麽!”安平聞言立刻坐直了身子,瞪着兩隻銅鈴般的大眼睛不可思議的說:“阿延,你變了!”
“你還記得以前的你嗎?”
“我怎樣?”錦延反問。
“你以前身處萬花叢中潇灑自如,調戲良家少年面不改色,各種情話謊話出口成章,而現在你竟然爲了情書二字耿耿于懷,還要因此懲罰與我?!如此的刻闆與嚴肅,與自己皇後寫封信也這樣的謹慎小心,這還是我曾經認識的那個阿延嗎?”
安平原本隻是玩笑之言,卻不料真的把錦延給問懵了,呆呆的想了良久之後問出一句,“那你覺得哪一種我比較好?”
呃.
這個問題看似簡單,實際上卻并不好回答,站在安平的立場上來講她恐怕會更喜歡過去的皇太女錦延,沒心沒肺,自由自在,那是兩人都回不去的青春少艾。
而站在一個家族的立場上來說,如今刻闆嚴謹的女帝錦延才更符合他們的需求和利益。她的表弟是一國之父,也是女帝身邊唯一的男子,帝後恩愛和睦,是北洛之福,更是安王府和慶王府之福!
但是作爲朋友,她終究是不想讓太多的利益摻雜在兩人之間,所以隻能半開玩笑的回答:“我想說實話來着,但是又怕展念回來掐死我,呵呵,你知道他一向不把我這個表姐放在眼裏的.”
“更何況,無論是哪一個你,那都是你,我都喜歡的,呵呵”
錦延聽了輕輕一笑,“還是你好,從不做選擇”
安平也是讪讪一笑,卻在垂下眼眸的那一刻思緒良多。
她去胭脂鋪子買東西的時候,總是會碰到愁眉不展的少女,她們駐足在櫃前絞盡腦汁,往往是拿起了左手的胭脂又放不下右手的胭脂,想來是兜裏的私房銀子隻允許她們買一樣回去,所以她們要選擇。
而她從來不會選擇。
若是她喜歡,她可以将鋪子裏所有的胭脂都打包回家,根本不需要費盡心思的去對比、取舍。所以,隻要實力允許,人們何必爲難自己呢?
而眼前這個天底下最有實力的女子,卻常常用選擇來折磨自己。
比如男人,她逼自己隻選一個……
盡管如今這些事情阿延不會對她提起,真正的内情她也無從了解,可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個選擇必定異常艱難。
有的話她永遠不會說出來,可不代表不會在心裏琢磨,就選擇這件事情來說,阿延做的那是相當的狠心又決絕了。
北洛和南乾的關系驟然降至冰點,恐怕與這個選擇也有密不可分的關系。而在她看來,這是個完全沒有必要的選擇,那應啓畢竟是原配,她表弟即便有一萬個不樂意,也不能說半個不字,更何況人家還出了二十萬大軍幫你報仇。
抛去情感隻談利益,與南乾交好對北洛也是好處多多,最起碼這次烏柔之患也能多個幫手。而她聽聞南皇在江南動作頻頻,表面上看是諸國之間相互猜忌引發的混戰,實際上那攪局之人已經呼之欲出。
待江南之地太平統一,北洛會不會成爲下一個目标,都是很難預料的事情。到了那時,前有财狼,後又虎豹,北洛該如何保全自身,她隻是一個郡主,想想已是脊背發寒,額頭冒汗。
即便這樣,阿延依舊毅然決然與南乾斷交,一刀下去幹幹淨淨,丁點兒的牽絆都沒有留。她表弟想必是很高興的,卻不知這其中犧牲掉了什麽,又舍棄掉了什麽,如今想來她都覺得不可思議,他的表弟有這樣大的影響力?
亦或是,阿延将情與利分的太明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