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的眼睛一亮,急急道:“既是毒藥,肯定有解藥,那解藥還在啊,還在啊,我沒有扔啊!!!”
仿佛黑暗中驟然照進的一道曙光,展念心中切切幾乎要喜極而泣。然而,阿星卻慘然的一笑,“哈哈哈”
“沒用啊,早就沒用了”
“從第一口心血吐出來的那一刻,就沒有解藥了啊.”
一直淡淡的阿星,眼中的淚水突然肆意橫流,“她的記憶戰勝了劇毒,每吐出一口心血,記憶便恢複幾成。”
“當嘔盡心血之時,便是命喪之日.”
阿星說完,已是掩面大哭,“是我,是我害了她!我害了她一次,我還要害她一輩子!我明明有解藥,是我,是我送的太晚了啊!!!”
阿星的痛苦展念無暇理會,他隻是惦記着,他的阿延快死了,而這次是真的要死了.
如牽線木偶一般,他獨自回到了内室,望着無聲無息躺在床上的錦延,許多事情一股腦的湧上了心頭。
他的阿延在寒山上呆了一個月;
他的阿延一回來便要求住到錦華宮;
他的阿延總是在睡覺;
他的阿延越來越憊懶;
他的阿延開始用很濃的胭脂;
他的阿延輕的像一片羽毛。
所以.
他的阿延把他帶到了紫極殿上;
他的阿延讓他真正站在權利的巅峰;
他的阿延悄悄的将北洛交托在他的手中;
他的阿延已經準備好随時離開
可是
你卻不問我願不願意?更沒在意我能不能夠承受?!
極度的悲切,讓展念的心裏滋生了一簇憤怒的火苗,他挽住錦延的手,惡狠狠的威脅:“你休想!”
“你若是死了,我就立刻随你而去,北洛算什麽?跟我有什麽關系?!!!”
“我!我才不管别人死活!”
話音一落,掌中包裹着的小手突然動了動,緊接着猛然反握住了那隻大手。一雙眼睛睜了開來,亮如天邊劃過的流星,帶着毀滅前的執着。
“展念,你聽好了,我要你,要你活着,我的北洛,我的阿殊,我父兄,我的一切一切,隻有你能幫我。”
“以前,你就做的很好,以後,也能做的很好,你是我的勇士,你說過的!!”
“必須答應我,答應我,現在!”
“否則,我,我死不瞑目!!!”
“你想讓我在黃泉路上也走的不安甯嗎?!!!!”
“阿延!”展念撲在床邊,終于失聲痛哭,“你怎麽這麽殘忍,你都要離開我了,還要這麽惡毒的逼我!!!”
一隻小手,如往常般柔柔的拍了拍那個腦袋,“展念,你答應我了,我很高興”
“哇”的一聲,哭的聲音更大了些,劇烈聳動的肩膀連帶着錦延也無法睡的安甯,她卻看着那帳頂的錦氏族徽,輕輕的笑了起來。
這個除夕這樣的長,又這樣的短,及至快要黎明的時候,展念從寝殿出來,他要趕去雁塔代替錦延敲響新一年的福鍾
鍾聲隆隆,開萬世太平;
鍾聲綿綿,祈國安民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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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之後,展念便搬到了錦華宮,任憑錦延百般阻撓嫌棄,他都不爲所動,逼得急了還要回上一句,“你把北洛都給我了,還差一座錦華宮嗎?遲早也是我的!”
錦延語塞,也隻能任由他在自己面前從早晃到晚,還要聽各種喋喋不休的埋怨。
“你也真夠倔強的。”
“你說你怕冷不想來錦年殿,我還會逼你嗎?”
“你說你犯困不想來陪我們,我和阿殊會逼你嗎?”
“你說你體弱不能飲酒,嶽丈大人就更不會逼你吧!”
“還偏偏要逞強,搞得我如今覺得自己是個罪人”
一邊埋怨,展念一邊将勺子裏的湯喂到了錦延的嘴裏,“這是第五勺,還有五勺,繼續。”
“你就是說話太少,所有的事情都憋在心裏,拳頭大小的地方也可以裝的下一條星河嗎?
“女帝怎麽了,女帝也是人,女帝便要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嗎?”
“第八勺了,喝完可以獎勵你看兩頁書,若是能多喝一勺,便一次獎勵五頁!”
錦延擡眼瞥了一眼,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卻并不敢提出異議,她若是說上一句,會有十句百句等着她,爲了自己的清淨,隻能忍了。
“我給你說個好笑的事情,阿殊昨天晚上睡覺發癔症,摔到床下在頭上磕了好大的一個包,哈哈哈”
“你!”錦延聞言再也忍不住,狠狠的拍了展念一巴掌,“你還笑!有心肝沒有?!阿殊現在怎麽樣了?”
“哎,你現在都有力氣打人了嗎?”展念委屈的摸摸頭,“阿殊雖然是女孩子,但還是要皮實一點兒比較好,磕磕碰碰哪個小孩子沒有經曆過?這一次,她知道疼了,便該長記性了,更何況那床本就不高,摔一下會疼但也不會很嚴重。”
“好了,這是最後一勺,張嘴。”
錦延很配合的将最後一勺湯喝了進去,想了一下仍是委婉的說道:“展念,我又不是不能動了,以後用膳我自己來,你也挺忙的,不用特意回來。”
展念卻将目光投向在身邊侍立的男子身上,嘴角便是一抹譏笑,“自從我到了這宮裏,你大病小病哪一次不是我伺候的?”
“怎麽?如今有了新人,嫌棄我了?”
“你!”錦延看看旁邊的阿星,又看看混不吝的展念,特别想一掌拍死他!
“你簡直不可理喻!”
“好啊,來來來,讓你伺候,隻讓你伺候!喂,繼續喂,我還沒吃夠呢!”
“這個,那個,還有那邊幾個菜,去頭去尾去皮去瓤去絲,快點!”
展念悶悶的夾起了一塊兒蓮藕,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阿星,似乎是在問,蓮藕去絲,可能做到?
阿星側了側頭,目光便投向了未知的虛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