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耀六皇子身染惡疾,薨了。
說起六皇子的死,也十分的蹊跷。六皇子并不是孱弱之人,因爲常年奔波于田間地頭,反而比一般的皇室子弟更強壯一些。
可是數日前卻突然高燒惡寒不止,禦醫輪番會診都找不到病因,無奈之下隻能以普通的風寒來用藥,結果沒幾天的功夫就嗚呼哀哉了。死的時候全身充血通紅,死狀極慘。
直到準備入殓的時候,爲六皇子淨身的宮人才發現,其腹股溝處潰爛的地方有一隻死去多時的蟲子,人們才驚覺這六皇子乃是死于謀殺!
盛怒之下,南耀老皇帝命人徹查此事,而查來查去竟然查到了南越國的頭上,這下子事情就複雜了。
更複雜的是南越死不認賬,本身就無冤無仇爲何要做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爲了自證清白,南越也開始插手六皇子暴斃一案,追着蛛絲馬迹竟然又摸到了南楚的頭上。
這下子徹底亂了套,南耀、南越和南楚相互争論不下,便一起動了手,連誰打誰都分不清便混戰在了一起,其精彩程度比北洛北秦這邊那可要高的多!
郊外的一個小面館裏,一個年輕男子坐在靠窗的一隅,靜靜的享用自己的這碗素面。他吃的很慢,似乎很享受下雪天的靜谧。
時間過的真快,轉眼已經月餘,不過他終于完成了任務,回去也可以好好的交差了。想到女子欣喜的臉龐,他不禁輕輕的笑了起來,沒錯,他連靖也是個天才,不輸于任何人的天才。
然而讓他奇怪的是,那南耀的老皇帝竟然這麽糊塗,怎麽就查到了南越的頭上,平白惹了這場戰事。不過這三國的熱鬧他是不稀罕看,他隻做自己應該做的,哪裏管得着後面的是是非非。
出了面館,連靖發現這雪比剛才下的更大了,嘴角便漾出了一抹笑。他雖生于南國,對雪卻有着非比尋常的鍾愛,那潔白晶瑩的樣子像極了心中最後一片淨土,也像極了心中的那個她。
想到這裏,連靖再不遲疑,提步便投入呼嘯的風雪之中。若是他的腳程夠快,到了傍晚便能回到皇城,若是他的運氣夠好,今天就能見到美黎!
天色即将昏沉時,連靖頂着一路風雪終于趕了回來。然而令他納悶的是,明明還未到宵禁的時候,這城門怎麽就關上了呢?
他在自己的懷裏掏了掏,發現還有幾兩散碎銀子,于是便試探着敲了敲城門。
“吱呀”
伴随着沉重又冗長的聲音,城門開了個可容一人的縫兒,裏面探出一個腦袋,滿臉不耐的斥道:“幹什麽的!”
連靖連忙将銀子遞了過去,“這位大人可否通融一下,風雪太大,所以回來的晚了些.”
守門的小吏盯着銀子看了好一會兒,就在連靖暗暗覺得有戲的時候,突然被人啐了一口,“呸,小爺也是你能賄賂的!滾開!”
眼見那城門又要關上了,連靖心中一急脫口而出,“大人莫急,我們都是自己人!”
他掏出一塊兒腰牌在守門小吏的面前晃了晃,“大人若是不信,可以瞧瞧這個,我也是外出公差,着急回去複命,晚了恐遭主子責罰,到時候連累了大人就不好了。”
守門小吏接過腰牌,臉色果然嚴肅起來,他狐疑的打量着連靖,揮了揮手便招來了另外幾個守門的小吏。
連靖出身尊貴,哪怕如今落魄也絕對不屑彎腰求情,然而此刻他卻強自擠了一點笑容,期待眼前這幾個人能夠高擡貴手。
誰料,這幾個人互相使了個眼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他合力擒住,按在地上便是一頓拳打腳踢。
連靖一心想要回去見美黎,并不想在此處惹什麽事端,所以仍是耐下性子,一邊躲閃一邊焦急的詢問,“大人、大人,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拿着腰牌的守門小吏便是輕蔑的一笑,“呵,你說你是不是個傻子!你的主子都已經被砍了頭了,你還巴巴的回來複命?嫌自己活的太長回來找死了嗎?!”
“什麽意思?究竟發生了什麽?”
連靖心中有種很不好的預感,頭也顧上去護,當即掙紮着起來想要去問個究竟,卻被人一腳踢在太陽穴,眼前一黑,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
“傻子,還不知道這北秦已經變了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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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洛寒山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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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熹微,淺冬清寒。落滿了深紅淺黃的小道上,有三人并肩而行。
“姐姐,謝謝你的盛情款待,雖是短短幾日,卻是我十幾年中最暢意和快樂的日子。”
“姐姐,北秦局勢已穩,太後一黨誅殺殆盡,秦太後亦被幽禁,我再無後顧之憂。”
“姐姐,大恩不言謝,景康在此立下誓言,北秦願世世代代與北洛休戚與共、永結同好!若違此誓,國将不國!”
錦延輕輕一笑,将景康舉在頭頂上的手放了下來,“不必如此,哪裏就用得着這麽毒的誓言了。”
“我幫你是爲了還人情,更是爲了我自己。比起秦太後,你這個小不點兒要可愛的多呢。”
景康還隻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冷不丁的被人這樣調笑,臉上蓦地就紅成了雲霞,他見錦延因此笑的更加燦爛,不由得便想替自己辯解幾句。
“姐姐,我虛歲都十五了呢,再過一年也是可以娶親的人了,你不能再把我當做初次相遇時的那個小孩子了!”
“哈哈.”錦延伸手在自己的肩膀處比了比,“你不說我倒忘了,那時候你隻有這麽高,在九州驿館撞了我,還要訛我的香囊,還誇我是個有腦子的美女蛇?”
“我”景康的臉蓦然紅的通透,他那時隻是個迫切想要擺脫困境的小屁孩,又想求人又拉不下面子,絞盡腦汁想了一個辦法,還别别扭扭的不敢明說,此時被人提起往事,他的小嫩臉确實有些挂不住。
“姐姐,姐姐,姐姐我”
景康支支吾吾,圍着錦延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的時候,旁邊有人一把将他扯到了一邊。
“你叫夠了沒?”
“什麽姐姐姐姐,誰是你姐姐?!”
應啓一臉的不悅,他最讨厭這種沒事攀親戚的了,什麽哥哥妹妹、姐姐弟弟的,聽起來每個人都比他與阿延的關系近,心頭不痛快的很!
“還有啊,你在這寒山别院已經呆了五日了,該吃的也吃了,該玩的也玩了,是時候回去繼承你的大位了。如今北秦百廢待興,你可知你重責在肩?”
景康瞧了瞧應啓,選擇緘口不言。他繞到應啓和錦延的前面,靠着自己瘦削的身材硬是擠到了兩人中間,末了還狀似抱歉的笑笑,那個樣子,說不是故意誰信呢?
應啓一下子氣就不打一處來,這小子當電燈泡是當出職業自豪感了嗎?那日他說要留在寒山,這小子後腳便前來拜訪,事事不落的跟在後面,還無師自通的學會了拍馬屁,那殷勤獻的讓他覺得自己才是多餘的那個!
更更更可恨的是,這小子還特别會哪壺不開提哪壺,就比如現在竟然又開始說什麽婚嫁子嗣問題!
“姐姐,敢問錦殊小殿下今年多大了?”
錦延疑惑,“你問這個幹嘛?”
景康并不回答,而是又問了一個問題,“姐姐,錦殊小殿下一定會繼承皇位嗎?”
“嗯?”錦延更不理解了。
景康自顧自的繼續追問:“姐姐,你還如此年輕,将來還會有其他的子嗣吧?”
“你介不介意錦殊小殿下未來的夫婿比她年長?”
一個意味深長的目光落在景康身上,景康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哎,我其實不太會說話,我就直接說了吧,姐姐千萬别生氣,我隻是說如果。”
“如果姐姐以後有了其他子嗣,如果錦殊小殿下不會繼承皇位,如果姐姐不介意我比錦殊小殿下年長,我可以娶她嗎?”
看着錦延不可思議又有些懷疑的表情,景康連忙補充道:“姐姐放心,我宮裏雖然有許多人,可是那都是秦太後硬塞給我的,我隻是做戲,我并沒碰過她們!”
“我以後也會潔身自好,等着錦殊小殿下長大,一生一世一雙人,一輩子隻對她好!”
錦延怔愣了一會兒,蓦然笑了起來,“你果然是個孩子呢,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我北洛女子,隻娶不嫁!”
“不過.”
她笑着兀自走到了前頭,随意撿了一片紅葉拿在手中,“我家阿殊才将将三歲便有人惦記了,我是不是該高興呢?呵呵”
“哎呀,這天可能要下雪了,不如我們晚上吃烤肉吧!”
景康聞言眼睛一亮,連忙追了上去。
應啓不疾不徐的跟在後面,一陣風吹來,紅葉飄飄搖搖落在他的身邊,落在他的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