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幽暗的燭火,他從枕頭下摸出了一把匕首,抽出刀鞘的那一刹寒光畢現,映射在冷冽的雙眸中似有殺意騰起。
男子看了一眼睡得正熟的美黎,然後輕輕的阖上了雙眸,慢慢的匕首舉起.
呲!
利器割破皮肉發出輕微卻清晰的聲音。
呲呲!
又是兩刀下去,男子的胳膊上已有三道血肉翻飛的長痕,殷紅的血汩汩外流,男子的額頭已是一片細密的冷汗,卻死死的咬着牙關沒發出一點兒聲音。
過了一些時候,應該是習慣了這種疼痛,男子的表情略微舒緩,他起身翻出了一個箱子,在裏面找了藥瓶和紗布熟練的給自己包紮好,才重重的舒了口氣。
再次躺回床上的時候,那顆燥亂不安的心終于得到了甯靜,他撫着自己受傷的胳膊漸漸的閉上了眼睛,伴着身邊均勻的呼吸聲,也是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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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洛北山圍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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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秦是秋雨連綿,北洛卻是秋高氣爽。
按照慣例,每年的這個季節都要舉行一次聲勢浩大的秋獵。屆時,女帝将親率文武百官、精兵勇将在北山圍場進行大規模的圍獵活動。
行圍結束後,女帝會對表現優異的參與者進行嘉獎,或是金銀、或是官爵。因此,秋獵一事看起來像是達官貴人的集體遊樂,實際上卻是挖掘人才,檢驗三軍的一個重要方式。
因此,無論是女帝還是百官,乃至民間,都是十分重視的。
錦延是不會打獵的,她隻需要搭起彎弓,然後卯足了勁射向那一隻早早準備好的梅花鹿,就算是開了圍,剩下的就是别人表現的時間。
一聲長号過後,圍場立刻沸騰了起來,人歡馬嘶,蹄踏塵土滾滾飛揚;旌旗蔽日,聲嘶萬裏震天徹地,隻是看着都禁不住讓人熱血洶湧。
錦延看的十分滿意,意興就又高了幾分,就連數日來煩悶的愁緒都一掃而空,恨不得也騎了馬去試上一試。
她轉頭問同樣興緻勃勃的安平郡主,“我以前參加狩獵最輝煌的戰績是什麽?”
安平一時有些懵,她眨巴眨巴眼睛問:“陛下,您能再問一次嗎?我剛走神沒聽清楚。”
錦延就很認真的又問了一次,“安平,我以前參加秋獵的時候,獵到過的最兇猛的野獸是什麽?”
這下安平徹底明白了,她看着錦延十分認真的臉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不是她餓了,而是她好緊張,這是個送命題!
她們從小一起長大,錦延的事情她再了解不過了。别看她平日裏總是嚣張頑劣、不可一世的樣子,卻是典型的漢子心腸妹子的身。她有千般萬般壯志雄心,奈何身體嬌軟靠不住啊!
就拿狩獵這件事情來說,十二歲那年,錦延自覺她已經是個亭亭如松的大姑娘了,自信滿滿的請願要下圍場跟别人比試一番,那時候她的豪言壯語是什麽來着?兔子松鼠靠邊站,豺狼虎豹盡管來!
她那時也不過十幾歲而已,作爲錦延的鐵蜜,戰戰兢兢的跟着進了林子。運氣出人意料的好,那些豺狼虎豹一個沒見着,都是又呆又萌的小動物,甚至不閃不避的往你腿邊湊。
錦延雖然很是有些失望,但是看看日薄西山的太陽,也是覺得總比空手而歸的好。
可是那小動物太靈活了,她連射幾十下都被精準的避了過去。氣急敗壞之下,錦延幹脆扔了弓箭去捉,哪曾想
竟然被一隻背上長着五條眉毛的花栗鼠給咬了一口.
錦延小時候雖然肆意妄爲,尤其喜歡偷偷跑出去玩,可實際上暗中不知有多少人在看着她,所以并未受過什麽大傷,連小的磕磕碰碰都很少有。
這下可不得了了,那尖利的牙齒穿透皮肉,瑩白的指尖鮮血直流,錦延哪裏經曆過這個,哭的稀裏嘩啦被人扛了回去。
先女帝見了好是發了一通脾氣,自此以後每年的秋獵,錦延都是等着吃的那一個,這個傳統一直延續到現在
唉.安平在心裏暗自歎了口氣,這絕對是能排進前三的黑曆史,她要是敢說出去,用錦延的話說那就是:恩斷義絕!
所以.
這個問題,她要怎麽回答?陛下您最輝煌的戰績是一隻被侍衛亂箭射死的花栗鼠?
“呵呵呵呵呵呵.”安平對着錦延笑笑,模棱兩可的說:“陛下金尊玉貴之軀,不需要下場。”
錦延一聽皺起了眉,“這麽刺激的場面,我竟然沒有試過?你不要覺得我忘了一些事情,就可以随意糊弄我”
“沒有沒有沒有!”安平連連擺手,“隻是,隻是”
隻是了半天,安平靈光一閃,脫口而出,“隻是英武門今天沒到場!”
“嗯?”錦延疑惑。
安平卻好生松了一口氣,臉上又露出燦爛的笑容,她詳細的解釋道:“陛下,英武門可是您十二歲那年創立的。”
“您從各地選拔了二十個資質上佳孩子,并請了一流的師傅對他們進行最嚴苛的訓練。”
“您說要他們成爲您最尖利的刀,戰無不勝、所向披靡!”
“如今他們如你所願,每個都身懷絕技,他們才是您禦用的皇家衛隊,您下場圍獵,怎麽能少了他們呢?”
看着錦延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安平就知道這個坎她算是過去了。實際上,英武門創立之初的目的就是爲了給錦延找回場子,好叫她在圍場上一展英姿、一洗前恥。
哪曾想,無心插柳柳成蔭,少年們漸漸長大,英武門的确成了一把刀!
錦延得知自己還有這樣一隻隊伍,登時意氣風發起來,“英武門現在何處,速速招來,我要下場圍獵!”